宋平舒當即起身,恭聲應道:“是。”
陸元樞點點頭,再道:“逢災易生亂,有煽風點火,顛倒黑白的,全抓起來,嚴加審問。”
宋平舒再稱是,暗自警醒起來。
這次的賑災,朝廷撥糧撥銀,細細看來,並非難事,實在不必一朝儲君親臨。
京城裡,有猜忌的,有懷疑的,也有暗中不滿的,不是冇人揣測,這是陛下偏心,故意替太子,積攢功績和名望,畢竟說是賑災,但不缺錢不缺糧,何其的容易。
恐怕有那不滿的,會在暗中生事。
陸元樞把視線,移到呂衡身上。
呂衡坐直身體,俊美而陰柔的臉上,攜著正色與恭敬,回道:“臣這兩日時,查過府衙文書,去歲撥來的米糧,按文書記載,每人得稻麥菽共半石,另有甘薯黃金米半石,大人給銀一兩五錢,小孩給銀七錢五分。”
上次的賑災,銀就給出五萬兩,賑災糧更在四萬石上。
僅看文書,顯然並無問題,但呂衡卻是冷笑一聲,繼續道:“在文書上,皆以單人記錄,臣心生好奇,就以每村落為一戶,發現每村得的銀兩,都在三百兩左右,糧食在五百石左右。”
陸元樞眸光深沉,不透半分聲色,讓人很難猜出他在思量什麼。
宋平舒背後一凜,替平襄府的官員,暗道一聲可惜。
殿下如若發怒,或有轉圜的餘地,偏殿下不動聲色,明顯是要深究。
陛下往日總說,殿下性情寬厚,怕壓不住朝臣。
這隻能說,自家的孩子,怎麼看都是好的,就說詹事府內,誰敢對殿下有二心?
殿下少時,亦鮮衣怒馬,疏狂無懼,在政事上果決而霸道,隨著年歲增加,開始收斂脾性,外人讚他仁孝寬容,但骨子裡的強勢,並不會消失,反是愈發深沉內斂,讓人不敢有半點輕忽。
有的人,情緒外露,當場發泄,當場完事。
而有的人,卻不聞喜怒,麵上不在意,心裡卻有個小本本,隻等最後再來算總賬。
呂衡的聲音還在繼續:“這些錢糧,雖是按的人頭,但實際上每戶,平均僅有三人得銀糧,其餘的銀糧,皆落在憑空捏造的人頭上。”
這就像吃空餉,虛報名額,冒領錢糧。
將原本給百姓的銀錢糧食,轉移到不存在的人身上。
村子人數少的,憑空在世的人就多,反之則少,總體每村的錢糧,都在相似的數量。
加上資訊偏差,平襄府的百姓們,雖知能領錢和糧食,但具體的數量,卻是不甚清楚,貪汙賑濟糧的人,或許也怕鬨大,不敢貪的太過,分發下去的糧食,能讓多數百姓保持在,吃不飽但又餓不死的地步。
百姓不鬨事,府衙的官員們,再做好描補和掩蓋,糊弄住京城來的官員,也就萬事無憂。
也就呂衡不嫌麻煩,一人一人對著籍貫細算。
陸元樞半闔著眼,臉上不辨喜怒,淡淡地道:“繼續。”
呂衡聞言,暗暗垂下眉眼,話題轉到平襄府稅收上。
“平襄府的稅收,夏稅,秋稅,戶稅和地稅,並冇無故減少的情況,府衙裡的賬目,也是乾乾淨淨,瞧著似無問題。”
誠如宋平舒所言,賑災的事宜,本不必太子親臨。
陸元樞親自前來,除主管賑災外,主要是為查明,從平襄府流出去的錢糧。
一個月前,東宮得到訊息,草原突然湧進大量糧食,疑似來自衡陽府。
當即就有暗衛,前往衡陽府細查,但在抽絲剝繭後,卻驚訝地發現,確實有糧自衡陽府出,但購糧的銀錢和人,源頭似是在平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