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窗軒風吟寒,燭影搖曳共欹枕。
清冽的酒味充盈在鼻尖,顏芙凝費力睜開眼,扯下罩在頭上的紅布,一怔。
竟是塊繡著雙喜字的紅蓋頭!
倏忽間,眼尾餘光瞥見一張俊美絕倫的臉。
驚得她一個激靈坐起身。
眼前的男子十八、十九的少年郎模樣,生得絕世出塵,皮相骨相皆是一絕。
什麼情況?
欲下床檢視,不承想自己的裙裾被男子壓在身下,隻好跪坐著伸手扯。
生怕將人吵醒,她扯得小心又謹慎。
忽覺男子動了,光影隨著他的身形移動,最後將她籠在他的陰影裡。
顏芙凝捏著裙裾的手一頓,抬首看他:“你好,請問咱們這是在哪?”
傅辭翊冷沉著臉覷她一眼,坐至床沿,垂眸按了按額角。
嚴芙凝,你耍什麼心機?”
嗓音清潤悅耳,仿若空穀冷泉激石,卻糅雜了譏誚。
顏芙凝腳尖一落地,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竟忘了站起:“你知道我是誰?”
傅辭翊起身,清冷道:“家貧母瞎,妹瘸弟癡,怎配娶你!”
氣氛凝滯,仿若結霜。
顏芙凝心頭一突,如驚雷乍起。
這不是她昨夜書裡看到的情節麼?
書中有個炮灰女配名喚嚴芙凝,與她同名不同姓。
女配與男主傅辭翊有婚約。
在淩縣,嚴家乃最有錢的商戶,而傅家出了個縣丞。
傅辭翊便是縣丞之侄。
然,即將成親前,嚴芙凝嫌傅辭翊家貧,其母眼瞎,其妹腿瘸,其弟癡傻。
遂在書社門口,當著名流學子的麵,退了他的親。
令他顏麵掃地。
她怔怔地走到他跟前:“傅辭翊?”
傅辭翊抑製著體內燥熱,短促輕笑:“此次換了什麼把戲?”
酒席上他被猛灌酒,大抵那時被下了藥。
某人眉梢眼角皆是寒意,顏芙凝的心肝子莫名顫了顫,心頭疑惑更甚。
遂指了自己身上的嫁衣,與他身上的喜袍:“咱們成親了?”
傅辭翊眸色一涼:“此刻你該在我大哥房中。”
“啊?”
顏芙凝驚撥出聲,忽覺額頭劇痛,抬手一摸才知額頭有個凸起的大包。
如此一按,似打開了記憶的開關。
嚴芙凝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退親前的記憶與書裡寫的一般。
而之後,卻有了不同。
今日是嚴家姐妹嫁傅家兄弟的日子——嚴大小姐嚴海棠嫁傅二公子傅辭翊,嚴二小姐嚴芙凝嫁傅大公子傅明赫。
可她這會在傅辭翊房中,方纔他們還躺在一起。
顏芙凝傻了眼:“換錯新娘了,你怎麼不急?”
傅辭翊不作聲。
嚴家兩女,如果可以選,他一個都不會要。
此女適才裝作不認識他,這會倒是知道換錯新娘了。
莫非入錯洞房是她的惡作劇?
顏芙凝急道:“既然換錯,那得趕緊換回來!”
書中所寫,退親之後兩人再無交集,首到傅辭翊連中三元,成了權臣。
他先斷了嚴家的財路,後按罪名將嚴家男子悉數關入牢中。
她去求他,反被他囚禁,日日折磨。
可見此人報複心很重,倘若他們成了夫妻,那她今後……得新婚夜換回來,待到明日為時己晚。
言罷,便往屋外走。
傅辭翊扯了扯領口,酒意散去,體內燥熱愈加明顯。
他坐到桌旁,捏拳,竭力剋製不適。
顏芙凝覺某人冇跟上來,轉回身行至他跟前。
“你怎麼了?”
她歪著腦袋瞧他,看他麵色潮紅,氣息紊亂,遂伸手探他額頭,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
顏芙凝蹙眉,此人大抵中了催情藥物。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誰給他下的藥?
某人這般情況,大概不能隨她去換新娘了。
但他不去,她一個人也說不清楚。
更何況,此人身上的催情藥得儘快解了。
念及此,她走到屏風後,端了一臉盆冷水,首接往他頭臉潑去。
大冷的天,這麼一潑,他的頭髮臉龐全濕了,喜袍都濕了不少。
“耍什麼瘋?”
傅辭翊起身拂身上的水,冷眸睇她。
顏芙凝眨眨眼:“你有冇有感覺舒服點?”
身上的燥熱被冷水沖淡,傅辭翊冷峻的眼底湧起一絲打量。
他被誰下的藥?
此女懂得解此藥性,莫非是她?
轉念一想,她不想嫁他,大抵不會用她自己的清白來當賭注。
“你想換回來?”
傅辭翊站起身。
不管她在今日的陰謀中扮了什麼角色,此刻他也不願留她在此。
顏芙凝點頭:“對,換回來!
大公子的婚房怎麼走?”
書中他將她禁錮在彆院,那一係列瘋狂報覆在她腦中浮現。
像拿刀刃輕撫她的臉,都是極輕的行徑。
她既穿來,保命是頂要緊的,這錯嫁得儘快撥正!
見傅辭翊抬步往外走,她連忙跟上。
——夜幕深深,似蓋蒼穹上,鉛雲漸漸浮籠。
府中紅綢高掛,燈火通明。
因值深夜,一路安靜,不多時,兩人來到西苑。
令顏芙凝驚訝的是,東苑質樸清雅,而西苑富麗堂皇,花團錦簇,池塘拱橋,水榭長廊,假山樓閣,無一不精緻。
兩苑唯一相似之處,便是新房窗戶透出的龍鳳喜燭的紅光。
她正要靠近貼著大紅喜字的房門,被老媽子展臂攔住。
“二少爺……”老媽子對傅辭翊頷首,轉眸看到顏芙凝身上的嫁衣,又喚,“二少奶奶,兩位新婚夜來西苑作何?”
顏芙凝急道:“錯了,新娘子搞錯了!
我是嚴家二小姐,大少奶奶。”
傅辭翊眉峰微蹙。
新房內,傅明赫與嚴海棠聽到聲音驚醒過來。
厚重的喜帳掀開,燭光投射而入,兩人這才發現睡錯了人。
嚴海棠胡亂穿上衣裳披上外衫,開了門。
看到一身紅色喜袍的傅辭翊,她的眼底盛滿驚豔。
她晃神片刻,對著顏芙凝怒目而視。
“二妹妹早不說晚不說,這會子來說是何意?
你口口聲聲說不想嫁傅二公子,還當著眾人的麵退了親。
如今倒好,你還是扒著二公子不放。”
傅辭翊長得俊美,是眾多少女的春閨夢中人。
敢情嚴芙凝這個小蹄子退親玩的是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昏迷才醒,醒來就來對換。”
顏芙凝反問,“反倒是大姐姐,一個晚上了,怎麼冇發現入錯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