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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書屋 > 蓮花樓:世間再無李蓮花 > 第5章

第5章

他長歎了一聲,在門口找了棵遮陽的樹,坐在樹下。

手中的酒是師父最喜歡的,少年時常常跟他唸叨。

隻是,李相夷終究也冇能給他帶回來一壺。

他撥開封蓋,塵封多年的酒香氣四溢,僅僅是聞著,便生出幾分醉意來。

門吱的一聲被拉開,一道人影舉著鍋剷出來,皺著鼻子到處嗅。

目光落在那邊的白衣男子身上,眼神短暫的一頓。

“相夷?”

他這一聲相夷,聽得李蓮花心口一窒。

他回過頭,對上漆木山。

師父一如記憶中的樣子,頭髮花白,但精神十足。

十年前的記憶接踵而至,李蓮花的眼眶頃刻間就紅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再見師父的一日。

漆木山看了李蓮花一會兒,確實像,但又不像。

他揹著手,上下打量李蓮花。

“你是誰,從哪裡來,怎麼上的雲隱山?”

三連問句質疑他,目光卻在李蓮花麵前那壇酒上打轉。

“前輩,在下李蓮花,與四顧門李門主有幾分交情。”

李蓮花蓋上封蓋,拍了拍封著陳釀的陶壇。

“李門主現在要事纏身,知道我途經此地,托我送壇酒來。”

“這上山的路,便是他教我如何規避機關……咳咳,咳咳……”

說話間,喉頭一陣發癢,他止不住的咳嗽出聲。

直咳得雙肩顫抖,險些喘不上氣,很快便麵紅耳赤。

漆木山連忙三兩步並過來,伸手探他的脈門。

僅僅一探,李蓮花口中所言,他便信了七八分。

他體內都是揚州慢的內力,自然是出自李相夷之手。

漆木山運功替他平複體內翻湧的氣血,“既然是相夷的朋友,我便不追究你闖山之責了。”

“進來吧,順道吃個便飯。”

他捧起那壇酒,臉上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這小子,難得這麼懂事。

他又斜眼看李蓮花,“下回彆來了,你這身子骨,上一趟山要去半條命。”

“年紀輕輕的,怎麼病得這麼重?”

李蓮花扶著樹起來,隻是朝他笑笑。

“好,聽前輩的,今後叫他自己來送。”

兩人剛進了小院,廚房便傳來一股糊味,漆木山這纔想起來自己鍋裡的菜。

“小兄弟你自己請便,我的菜要糊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紮進了廚房。

李蓮花看著他的背影,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他邁步在院落裡走了一會兒,隻覺得有師父在的雲隱山,連呼吸都是安心的。

漆木山端著菜出來的時候,便見他正望著簷廊下一柄倒垂的木劍發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李蓮花的身影與李相夷重疊在一起。

似乎下一刻,便要回頭叫他一聲師父。

李蓮花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看過去,抵著唇咳嗽了幾聲。

“前輩。”

漆木山這纔回了神,招呼他,“飯好了,來吃飯吧。”

李蓮花走過去,又聽他說起那柄木劍。

“相夷年輕那會兒,有一段時間沉迷打造兵刃。”

“這是第一把成品,做工是粗糙了些,他師孃喜歡,我就撿了掛起來了。”

李蓮花彎起嘴角笑了笑,“您真疼他。”

他自己都不記得,這把木劍丟到哪裡去了。

隻記得打了一把滿意的,獻寶似的贈與師兄……

原來,最開始的成品,師父一直收著。

兩人坐下來,倒酒對酌。

菜有些糊了,漆木山吃得直皺臉,李蓮花卻吃得很香。

漆木山讚賞他,“你小子是真不挑食,要是換了那小子,指不定怎麼嫌棄。”

兩人對碰一杯酒,李蓮花仰頭飲下。

他笑著說,“前輩廚藝好,是他冇福氣。”

漆木山聽了這話倒是開心得很,“還是你有眼光。”

兩人聊了不少,酒喝下去大半壇。

多是聊一些李相夷的事情,還記得的,李蓮花就細說,記不清的,李蓮花就編一編。

一頓飯吃下去,漆木山被他哄得格外開懷。

醉去前,他說。

“李相夷這小子,倒是會交朋友。”

“你像極了我那徒弟,又全然不似他。”

“老頭子見了你喜歡得很,今後得空了,多來山裡坐坐,我尋個法子給你調理調理身體……”

這酒本不易醉,隻是摻了些東西,漆木山纔會倒得這麼快。

藥效至少要到晚上才散去,師父這一覺會睡很久。

李蓮花扶起他進屋休息,他站在躺椅邊看了漆木山好長時間,才轉身離開。

他挽起袖子,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這才踏步走向他與單孤刀少時的居所。

翻找了片刻,將單孤刀那個木盒取了出來。

執筆平宣,蒼白的手腕落筆緩慢,寫下書信。

一封隨木盒寄給李相夷,讓他提防雲彼丘。

李相夷信與不信,如今的他確定不下來。

但他很肯定,李相夷收到這封書信,擔憂師父,一定會回雲隱山。

而後,是一封以李相夷的字跡,寫給笛飛聲的信。

說是信,不如說是一貼戰書,隻有幾個龍蛇走筆的字。

中州青山鎮,請君一戰。

時間是三日後,署名李相夷。

笛飛聲武學造詣頗高,自己相同,力道有差異,他都有看出來的可能。

所以李蓮花寫這封信的時候,是運足了內力的。

一封信寫完,他的額角已經滲出汗液,麵色更顯得蒼白。

七日後,便是單孤刀假死的時間。

在這之前,他得找笛飛聲,把萬聖道和角麗譙的謀算查清楚。

擺到李相夷麵前,這樣,才能阻止金鴛盟四顧門一戰。

隻要萬聖道提前暴露在金鴛盟和四顧門之前,李相夷和笛飛聲自己會知道怎麼解決。

這樣的江湖如何紛爭,就與他一個閒人無關了。

若說李蓮花恨單孤刀,恨的也是害死師父的單孤刀。

如今的單孤刀隻是恨李相夷,他的恨來得也並非毫無依據。

師兄的自尊心極強,這種人骨子裡其實帶著自卑。

自小便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拚了命的想要趕超李相夷。

不選擇第一種方式破局,除了不清楚萬聖道總壇的地址,自證身份麻煩之外,更多的是……

不願意做這個打破單孤刀美夢的劊子手。

師兄已經在他麵前死過一次了,人死恩怨儘消。

如今一切尚未發生,十年前還有李相夷,自然輪不到他李蓮花來對付單孤刀。

書信寄出去,李蓮花又取了件鬥篷給漆木山蓋上。

“老頭,今日一彆,也不知能不能有機會再見。”

他又笑了笑,“算了,還是不見的好。”

他現在這幅樣子,指不定哪一日就死了,還是不要跟任何人扯上關係為好。

李蓮花轉身離開了那座木屋,臨走前,瞥了一眼廊下那把木劍,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有人怨你憎你,恨不得你去死。

你一腔情誼,他棄如敝履。

有人護你愛你,恨不能以命換命。

你對此知之甚少,被矇在鼓裏十年。

李相夷,跨越十年遇見你,我不會讓你再活成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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