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俺那包臟,又沉,彆弄臟你衣裳,你放下,俺能提動,你還是個病人呢,彆累壞了你。”雪漫父親真是個憨厚樸實的父親,猛地讓我想起我爸來。每次我爸來看我,也總是這樣大包小包的扛著拎著,可每次都免不了受婆婆的眼色和陰陽怪氣。一想到這個,我的心裡就不由得湧起一陣心酸。
走到雪漫門口,我輕輕敲門,“雪漫,你爸來看你了,現在就在門口呢,你開開門。”
一會兒,門開了,雪漫睫毛濕漉漉的,眼睛紅紅的,睜大眼睛看著門外又黑又瘦又臟又臭的男人。這時,那邊正好有幾個倒夜班的護士端著飯盒走過來,一個紮紅色馬尾年齡相當的,捂著嘴問,“雪漫,這是?”雪漫爸向後讓一讓路,笑著跟女兒的同事打招呼:“你們是雪漫的同事吧?那個,俺是,”
“這是我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來省城辦點事,順道過來看看我。”雪漫趕緊打斷她父親的話,接上一句。
遠房親戚?我看到雪漫父親的笑,頃刻間僵在臉上。
幾個小護士回到她們的宿舍關上門,剩下我、歐陽雪漫父女倆,三人都很尷尬的站在西北風裡,都沉默無言。
“大叔,進屋暖和暖和吧,雪漫,讓開,天這麼冷,不能讓人一直站在門口。”我對雪漫有氣,氣她嫌棄自己的父親,氣她這麼愛慕虛榮,在小護士麵前把父親當做一個農村來的遠房親戚。
雪漫讓開,我幫提著東西和雪漫爸走進屋。雪漫爸卸下大包小包,拘謹的杵在地上,四下看看,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四個高低床鋪,再看看自己臟臟的衣服,裂開嘴巴憨憨笑著,“俺身冠臟,就不坐了,給你弄臟了床。雪漫啊,爹要回老家了,今天來,是你娘讓給你留下點錢,你一個人在外頭,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你妹妹快結婚了,到時候,你好歹請上兩天假,回去送你妹妹出嫁。嫁的不遠,就是鄰村的買豆腐那家的二兒子,子承父業,也是賣豆腐的。啊,人長的還算精乾,就是脖子有點歪,不過腿腳好,手也麻利。你妹妹冇念過什麼書,職業高中文憑,又是二婚,找人家也挺好的,人家條件不錯。”
見雪漫不吭聲,又從懷裡掏出一疊折的整整齊齊的黑乎乎的錢,交給雪漫,說:“雪漫啊,爹這次回去,就不打算出來了,你娘一個人在家種七八畝地苦重。你學也上完了,爹也冇供你上了好大學,爹冇能耐,現在還給你丟人現眼。爹這就走了,你好好上班,彆惦記爹孃跟你妹妹,爹孃現在身體還好著呢,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啊?”
這番話讓我心裡難過。我自顧自的尋找著凳子,在門口找到一個摺疊凳,拿出來,放在大叔身後,“大叔,你先坐下歇歇腳啊,我去給你倒水。”
櫃子上的每個水杯都貼著名字,又冇有備用的一次性水杯,我便從窗台上洗淨的保溫桶裡取了一隻碗出來,倒了碗熱氣騰騰的水,遞給雪漫爸,“大叔,您喝口水再慢慢說。”
雪漫爸雙手顫抖的捧著熱水碗,繚繞的白霧後麵,是他努力想掩蓋的傷心和難堪。可是當麵對雪漫的時候,卻呲著牙嗬嗬笑起來,“謝謝你啊閨女,謝謝啊。你這還病著呢,你忙你的,俺這喝口水也走了,買的是下午的火車票,俺去車站等,車站離這裡遠著呢,俺得早點往過去走。”肚子在這時卻咕咕叫了一下。雪漫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俺這早上吃了饅頭鹹菜,這是走了一早上路,餓了,冇事兒,等會兒去了火車站,俺自己買點刀削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