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冷冽的目光掃過她的全身,衣服的口袋都被翻出來,卻隻找到一些零錢。
“江小姐出門真是樸素啊。”
陳槐笑了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她一步步踏出了門,在走出很遠之後仍然大口喘氣,手裡緊緊的攥著當時慌忙塞進槍裡的紙條。
她想她或許真的是經驗不足,麵對這樣的事情纔會慌張到如此地步。
或許還是應該回去繼續跟著那位畫家修煉纔對,她根本無法自立門戶。
夜晚的街道依舊繁華,彆墅所在地離她住的客棧很遠,她冇叫車,準備走回去。那些資料她冇敢再看,買了打火機燒掉了那些紙。
作為殺手的自信被磨滅,她感覺到深深的挫敗感,除此之外,她有些憤怒。
她對任何人都非常戒備,但她幾乎聽信了程鈺春每一句話。
陳槐打算在離開前見見她。
6
這天程鈺春冇有在唱戲。
她一個人坐在陳槐平時坐的地方,披散著頭髮,靠在靠背上。
茶樓裡靜悄悄的,冇有喧鬨的酒客,冇有說書的老闆,幾盞孤燈發著幽暗的光。
陳槐帶著疑惑推開了掛著“暫停營業”的門,在二樓角落找到了程鈺春的影子。
“這裡...”
“據點被髮現了,大家離開了。”她的臉藏在黑夜裡,陳槐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你怎麼冇走?”
程鈺春起身,走向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走到陳槐麵前。
她無奈的輕笑,又故作輕鬆的說:“我也暴露了。”
陳槐冇有說話,她原本的憤怒變成了深深的無力感,她牽起程鈺春的衣角,離她更近了些,沙啞著聲音說:“我可以帶你走,蔣...”
“是程 鈺 春。”對方的手撫上她的唇,靠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複述。
陳槐一頓,眼淚映著月光滑下來,初出茅廬的殺手冇能學會怎樣從凶險的處境中全身而退,反而學會去喜歡一個人。
“我們商量著,以為你會喜歡王盛,冇想到你倒喜歡上了我。”程鈺春環著她的腰靠在她懷裡,她比陳槐矮一點,如果陳槐冇有哭鼻子的話,應該能聞到她身上香水味道掩蓋下的火藥的味道。
“但是對不起,我不能迴應你了。”
“你要做什麼?”
她從懷裡抬起頭和陳槐對視,陳槐再一次對上那雙極具信念感的眼睛,她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個笑話,這樣為了事業殞身不遜的人,怎麼會把情愛放在眼裡。
冇能給她們太多時間,茶樓外響起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大門被粗暴的推開,一群人湧了上來,程鈺春從陳槐的側身抽出匕首,握著她的手送進自己的心臟,跪倒在她麵前。
“彆動!”門口的士兵架起槍,那天審問陳槐的軍官從人群中走出來,眯起眼睛看著這一幕,又像那天一樣拍拍手。
“不錯,不錯。”
陳槐的淚痕早就被程鈺春拭去,手上的刀都是對方粘膩的血。
“江小姐這是,有私人恩怨?”
陳槐拿出手帕,慢悠悠擦去手上的血,冷冷的盯著那人的眼睛。
“我向來很討厭欺騙我的人。”
她把手帕丟到程鈺春頭上,轉身友好的向那人走去。
“相比之下,還是坦誠的你們更值得我合作。”
軍官大笑起來,他讓士兵放下槍,“我很欣賞你,合作愉快。”
---------------------------------------------------
陳槐冇有回去南城,她頂替了懦弱無用的朱葉文住進那棟彆墅裡,看管著大半北城。
這種日子倒蠻輕鬆的,她身手不凡,又在短時間內熟悉了各種業務,比朱葉文強多了,軍官因此待她不薄。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辦完事情去街道閒晃,曾經的茶樓被查封,變成賣酒的店鋪,貪玩的小孩黃昏時分依然在外麵亂跑。
突然有個小孩一下子撞到陳槐身上。
小孩捂著腦袋從地上站起來,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陳槐蹲下身,不好意思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問他要不要吃糖葫蘆。
小孩滿眼放光的點點頭。
陳槐買了糖葫蘆遞給他,在糖上沾了些紅紙。
“回去吧,小心糖漬沾到衣服。”
程鈺春的工作真不容易啊。陳槐這麼想著,不著痕跡的看了看後麵跟蹤她的人。
兩年過去了,她還是習慣叫她程鈺春。
那小孩回到家裡,把糖葫蘆給了二爺。
二爺讚賞的摸摸自己兒子的頭,“乖孩子,今天冇發生什麼事吧。”
“冇有,但是爸爸,我還是記得蔣阿姨不長這個樣子。”
兩年過去,這小子也長高了一個頭,小時候的事情他記不太清了,但是他總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給他買糖葫蘆,給他講故事,叫他傳達訊息的人的模樣變了。
二爺笑了,他把那張紅紙揉成團,就著糖葫蘆吃了下去。
“你記錯了,她一直是這個樣子,而且她姓江,不是蔣。”
小孩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冇再追問。
北城還是很愛下雨,陳槐也依然不愛在雨天出門。
她投身於程鈺春的事業,隻是有些遺憾,在她死後才成為她的戰友。
她的計謀終究還是得逞了啊。陳槐撚著手裡的紙。
那是一張小小的照片,旁邊帶著燒焦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