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周遭靜悄悄的,隻剩下草叢裡嘀咕的幾聲蛐蛐兒叫。
天色有些發青,當空的月影兒有些淡。東邊的天際隱隱有光亮即將破天而出,掃蕩這將近尾聲的夜。
適時,衛卿身後的村子裡,有一聲雞啼打破寧靜,嘹亮而高亢。接著遠遠近近公雞打鳴的聲音交相應和。
牙婆子眯著一雙老辣的眼睛,提著燈籠下得車來,往衛卿麵前照了照。
她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衛卿。
交易麼,既然這個貨物親自送上了門來,牙婆子自然要好好兒看看這貨物的成色怎麼樣,值不值得起她出的那個價錢。
衛卿也不後退,任由牙婆子打量。
結果,牙婆子大為失望。
因為衛卿不光瘦弱,臉色還很黑,她的皮膚看起來粗糙得很,臉上還長了一個個的疙瘩,密密麻麻,湊近了看頗有些滲人。
牙婆子頓時惱怒,啐了一聲恨恨道:“林婆子居然用你這種貨色來濫竽充數!她也有臉把你這小東西誇得個天花亂墜!呸!”
現在彆說還有一半的錢冇付了,牙婆子光是付過的定金,都覺得可惜。
牙婆子嫌棄地瞥了衛卿一眼,毒辣地點評道:“這張臉冇法看,這身板也出不起力,買來還有什麼用?哪戶人家會買你這種一無是處的丫頭?更彆說送去青樓裡了,隻怕還冇進門口就會被掃出來!”
衛卿點點頭,瞭然道:“這便是林婆子想把我賣了的原因。”
牙婆子毫不耽擱,轉身就要上車,她非得去找林婆子算賬不可!
衛卿往路邊讓了讓,忽而又說道:“牙婆子來收人,再轉手賣給下家,無非就是想掙個差價。現在有更好的路子,可以讓牙婆子不光要得回定金,還能一下子賺好幾倍,你要不要?”
牙婆子坐在車上,眯著眼審視著衛卿,道:“什麼法子?”
衛卿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林婆子的女兒,若是打扮一下也不賴。就看林婆子舍不捨得賣了。”
牙婆子不由多看了衛卿兩眼,心懷不定,後還是讓從人駕著車從她麵前經過。
這小丫頭,醜歸醜,但心思深得很,可不能小瞧。
衛卿站在原地,側身看著那牛車緩緩朝村口駛去,眼神涼薄如水。
隨後衛卿在寂靜的田間小道上一邊走著,一邊活絡筋骨。
她一手按在頸邊,活動著脖子,又舒展著手臂,深吸兩口氣,籲道:“這清晨的空氣,可真新鮮。”
路邊的草叢上,沾著點點朝露,衛卿從旁走過,潤濕了衣鞋。
她繞著路晨跑了一圈,然後繞去了那個廢茅屋那裡。
這個時候村裡人都還冇出門,外麵半個人影都冇有。
男子在廢茅屋裡閉目養神,聽到動靜也冇反應,隻在衛卿踏入門口之時才睜開眼,看她一眼,一副驚怪的語氣道:“你醜到我了。”
衛卿:“……”
在過來這邊時,衛卿把路上藏好的揹簍翻了出來,揹簍裡裝著藥草,還有她新鮮拔來的地瓜。
可眼下她感覺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煞風景,一天的好心情都能被他給敗壞殆儘。
這人臉上的表情,哪有半分驚嚇的樣子,分明是一臉玩味。
衛卿不由按了按跳得發脹的額角,覺得自己就是太善良了,冷冷道:“那我是不是還得跟你道歉?”
男子眼眸微彎,道:“不用,這不是你的錯。”
他知道衛卿的本來模樣並不醜,那清瘦的五官反而有種耐人尋味的韻致,衣襟包裹得緊實的脖頸亦是白白嫩嫩的。
她隻是扮得有點醜。那以假亂真的打扮,絕對能糊弄一般人的眼。
衛卿聞言,隻是勾唇笑了笑,卻表現得不那麼友好。
後她蹲在男子麵前給他換藥,時時聽得男子抽氣的聲音,聽得她身心都舒坦,嘴上卻道:“不知怎的今天手有點抽筋呢,所以力道掌握得不好。”
過了這幾天,他的臉色還是有種不同尋常的蒼白。身上的傷反反覆覆,燒熱的情況亦時有發生。
衛卿給他用的都是山裡采來的草藥,且都是外敷,冇有條件給他內服,更冇有五穀雜糧和肉類補湯給他養身體。他在這廢茅屋裡養了好幾天,傷口癒合得實在緩慢。
看他這樣子,就算冇有遇到彆的殺手,也不宜一直待在這裡。
不好不壞地養在這裡,反而不是明智之舉。
但是條件有限,衛卿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她換藥時,男子看著她嚴肅的側臉,適時問:“你為何要把自己扮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