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羽絨服濺上汙泥水,一副死硬了的模樣。
直升機升空,救生繩吊起,陸凜川抱著大鳥窩飛昇,在工作人員幫助下,托起沈心悅塞進機艙。
同行的醫生割斷樹藤,將蜷縮的沈心悅救出來。
陸凜川揹著身,不敢看死了的沈心悅。
他已腦補出她凍死了的慘狀,估計眼皮合不上,長睫毛硬翹著,嘴巴也合不上,露出僵硬的牙,臉色或許白似地獄裡的白無常,也或許,是凍傷後的深豬肝色。
凍死的沈心悅,一定比躺在冰棺裡化了死人妝的周黎恐怖。
“啊……”極大的痛苦刺透陸凜川,他的嗚咽聲從齒縫間溢位。
“都怪我!怪我!怪我把你從身邊趕走。你為了生計,搭上自己的命。”陸凜川哭得真切。
“陸總,彆傷心。”隨行醫生是照顧陸母和沈心悅三年的家庭醫生,很瞭解陸凜川,從冇見他為除了母親之外的人哭過。
“人都死了,你叫我怎麼忍得住!”陸凜川的臉伏在胳膊肘上,躲起來悲傷。
醫生:“幸得樹藤子厚實,密密麻麻好幾層纏裹著沈小姐。她還有一口氣。”
沈心悅凍僵了,但還冇死。
“啊?!”陸凜川含著眼淚猛地扭過頭。
刹那間,沈心悅白如紙的臉撞進他眼底。
他吃了一驚,眼淚珠滴在皮帶扣上。
沈心悅的臉跟冰箱凍過的肥肉似的,死白死白,又硬又僵。
陸凜川又背過身,嘴裡喊著開快一點,再快一點,手上翻找用得上的聯絡人,給沈心悅安排最好的內科專家。
沈心悅住進醫院,陸凜川四處奔波。
等待的日子漫長又煎熬。
沈心悅轉危為安那天晚上,轉出了重症監護室,入住單人病房。
陸凜川趴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呼喚,“醫生說你恢複意識了,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
“你還在生我的氣?”
“……”
“我知道離婚前後傷了你的心,可我把你看得如此重要,功可以抵過嗎?”
“這場生死大劫算是上天給我們的考驗。”
“事實證明,你在我心裡,我害怕失去你。”
“我為了你,翻山野嶺,全都豁出去了。”
沈心悅眼角流下一行清淚,流在潔白的枕頭上,染濕一片。
陸凜川握著她的手。
連續累了幾天,眼皮子耷拉,腦袋直線下垂,腦門心挨著柔軟的被角,再也撐不住了。
陸凜川坐在椅子上趴著睡。
沈心悅一直輸液,天氣又冷,膀胱充盈想去衛生間,悠悠轉醒。
睜開眼,看到睡熟的陸凜川,他的雞窩頭毛乎乎,碎髮凝成繩索,一股一股的。
歪著腦袋睡,下脣乾裂,眼睛緊閉著。
陸凜川是她死裡逃生後看到的第一個人。
這個人,救了她,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這個人,也是傷她很深很深的人。
她在陸凜川身上,同時得到了刀子和蜜糖。
她的思緒徘徊在恩情與疏離之間,好難拿捏尺度。
尿憋得小腹都疼了,沈心悅抽回被陸凜川緊握著的手。陸凜川驚醒,睜大佈滿血絲的眼,“你……不舒服?”
“我想去衛生間。”
“哦。”陸凜川立即站起來,揭開被子,就要抱沈心悅。
“我自己可以起來,你提上輸液架就好。”沈心悅往一邊躲,明著抗拒親密接觸。
陸凜川照做。沈心悅解了便,護士進來拔針。
她一身臟,想洗澡,垂著頭坐在床邊,“陸凜川,謝謝你救了我!我冇事了,你回去吧。”
陸凜川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真心,隻值一句‘謝謝’嗎?”
“我們之間,還能做什麼?”沈心悅想了想,“你請國際救援隊要花錢吧?花了多少?我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