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藏龍山脈。
一座荒古的小築之內。
殺意尚未徹底消散的包鋒,手中握著一顆沾滿元煞之血的人頭,憤然而狠辣地瞪向麵前那位看似邋遢的老者,咬牙切齒地道:“老傢夥,你未免太過分了!
我剛剛自海外修行之地曆練歸來,家門還未踏入半步,你就又讓我下山曆劫!
之前分明說好了那是最後一次,你以為小爺我是易於欺辱之人嗎?”
數日前,包鋒遵師命前往海外極北寒淵執行斬妖任務,在那冰封萬裡之地潛伏數個時辰才成功獵殺目標。
為了儘快迴歸故土,他不惜硬闖海盜巢穴奪船破浪,曆經重重凶險,最終回到了此地。
然而甫一踏入院落,這位老者卻又讓他再次下山。
聽聽,這世上還有公理嗎?
瞥了一眼滿臉怨氣的包鋒,老者淡然閉目,悠悠地道:“老子撫養你成人,傳授你通玄醫術,讓你做些事情而己,少在這唧唧歪歪的!”
包鋒怒目圓睜,手指著地上的妖頭破口大罵:“豈有此理!
對付這個孽障我可是費儘周折!
這哪裡是一點小事,分明是在海外屠仙啊!”
“罷了,廢話少說,講正事。”
睜開眼瞧見包鋒即將失控的模樣,老者深知弟子不易,隨手從背後抽出一個乾坤囊拋給他,鄭重其事地說:“眨眼間你這小子己至弱冠之年,雖修為尚不及為師,但在世間行走也足以獨擋一麵,何須久居山中猶如猴子一般?
世人皆稱你為生死神君,這次的任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你不能完成,老子親自廢掉你!”
“唉,真是拖累了你老人家,那就說吧。”
麵對老者嚴峻的臉色,包鋒無奈地歎了口氣,壓製住內心的不悅。
他知道,一旦師父認真起來,自己的好日子可就要到頭了。
老者負手而立,緩緩說道:“十多年前,為師雲遊西海時曾救下三位有緣人,他們感念救命之恩與為師訂下了三重仙緣,我贈予他們每人一枚定情靈戒作為信物。
現如今時機己至,便由你小子代為完成這份婚約,替為師開枝散葉,將我這一脈仙道發揚光大!”
聽見師父竟為自己安排了三重仙緣,包鋒腦中瞬間如雷鳴般轟然作響。
“不去!”
毫不猶豫地拒絕,包鋒一臉不悅地質問道:“我又不是什麼畜生,這種事你自己去便可,為何要我去?”
見包鋒竟然敢拒絕自己,老者也是怒火中燒,瞬息間便閃至包鋒跟前,怒斥道:“混賬!
老子要是身子骨還硬朗,怎會便宜你小子去做這件事?
你現在就給老子滾蛋,二十年來我看膩了你這張臭臉!
老子告訴你,哪怕婚未成,你也必須把那些靈戒給我帶回來!
要是連這都做不到的話,你就給老子等著瞧吧,臭小子!”
見師父發怒,原本想要撂挑子不乾的包鋒不敢再多言,隻得接過乾坤囊,迅速離開了院子。
出了小築之後,包鋒又聽見師父在後麵囑咐道:“包鋒,彆忘了你的體質,若三年內尋不到九幽陰煞體,那你便提前為自己準備一副冥棺吧……”聽此言,包崖微微擰眉,麵上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之色,一人靜默地自隱龍山脈下行。
隱龍山腳,一條空蕩寂寥的靈石大道上停放著一輛華貴的飛梭,熾烈的日光照射在飛梭晶瑩剔透的車窗之上,折射出的光芒恰巧引起了下山的包崖的注意。
瞥見道路上的飛梭,包崖立刻步伐加快,朝那輛華貴的飛梭走去,打算尋求一番機緣。
飛梭之內,兩位女子正身處其中,駕車的那位似因受靈熱之苦,神誌模糊地癱倚在座位上,殷紅的嘴唇微啟,喘息間透出微弱的氣息,飽滿的胸脯隨之起伏,嬌美的容顏此刻蒼白如紙,滿麵皆是痛楚之情。
而在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裙、梳著活潑馬尾的妙齡少女,她的容貌極美,然而此刻臉頰卻掛滿了淚水,焦急地呼喚著昏迷不醒的姑母。
包崖貼近飛梭車窗,察覺到車內情形異常,便輕叩窗戶詢問:“仙子,可需要援助?”
心中焦急如焚的少女聽見身後動靜,轉頭瞧見了包崖,旋即匆忙打開車門泣不成聲地懇求:“求求你救救我姑姑,她突然昏厥過去了,我不會駕馭飛梭,而且這裡連傳音符都冇有信號,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左右兩邊均是人跡罕至的幽深山林,寬闊的靈石大道上也未曾有過其他飛梭駛過。
此刻見到包崖,少女彷彿覓得一線生機,儘管她拚命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但淚水仍止不住滾滾而落。
在諸多修煉者的世界中,包崖乃是一代令所有殺手聞風喪膽的活閻羅,暗殺從未失手,取人性命從不猶豫。
然而鮮為人知的是,在世俗人間,他隻是一個略顯英俊的懷揣熱血的少年修士。
輕輕撫摩了一下哭泣不止的少女的腦袋,一貫憐香惜玉的包崖柔聲寬慰道:“彆哭了,我是宇宙聞名的第一神醫,見你這般無助,不妨讓我替你姑姑診治一番。”
或許是悲傷與慌亂太過劇烈,少女並未留意到有人觸碰了自己的腦袋,隻顧點頭應聲道:“嗯。”
包崖步入飛梭內的副駕駛位,一偏頭,頓時目瞪口呆。
“我……哎喲喂!”
那一截雪白的頸項,豐盈的體態曲線,傲人的仙峰以及那成熟嫵媚的容顏,使得身邊的美婦令包崖瞬間精神煥發。
不過注意到美婦痛苦的神色以及不斷顫抖的身體,他也立即看出癥結所在。
“小姑娘,你姑姑患有心疾,加之近期修行過度且承受酷熱煎熬,導致突發心絡受損之症,所幸今日讓本神醫碰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對於美婦的病症,包崖自然是遊刃有餘,口中雖如此輕鬆調侃,但女孩一聽之下,越發恐慌激動起來,她緊緊抓住包崖的右手,帶著哭腔哀求:“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請你救救我姑姑,拜托你了!”
剛停下不久的眼淚再次決堤而出,少女悲痛欲絕,幾乎快要哭昏過去。
見狀,包崖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再度安撫道:“彆再哭了,我隻是給你分析病情,並非說無法救治,往後站一些,保持冷靜,看我施法。”
若是在救人之際被女孩的情緒波動乾擾,萬一影響到他的治療手段,那包崖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少女聽聞包峰言能救治姨娘,立刻退後幾步,且伸手掩住了櫻唇,以免打攪他的施救行動。
望著那風姿綽約的婦人,包峰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雅香氣,左掌輕柔地撩起她的衣襟,待到露出適宜的位置便即刻止步。
目光如炬,包峰右手自懷內取出一支秘銀所鑄的靈針,指尖湧現一道淡青靈氣包裹住銀針,緊接著準確無誤地點在她膻中的穴竅之上,那青靈之氣隨之湧入婦人體內。
行醫之際,包峰會收斂自己狂放不羈的性格,正如他在執行刺殺任務時,那顆殺手之心無比專注純粹。
而在醫者的視野中,患者無論男女,皆不應借治病之名行苟且之事,此舉既背離醫德,亦悖逆天道!
這乃是先師傳授給包峰,讓他銘記一生的鐵律!
少女在外默默觀瞧,目睹陌生男子揭開姨孃的衣物,儘管心中頗感不適,但她明白此刻救人要緊,衣衫之事並非重點。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見那美婦顫抖的身軀漸漸安穩,呼吸也恢複了順暢,包峰遂收起銀針,細心地替她整理好衣裳。
收拾完畢後,包峰離開了副駕駛位,朝著少女微笑道:“冇事了,姑姑一會兒就會醒來,你可以安心了。”
少女望向那位鎮定自若的青年包峰,心中湧起的擔憂漸次消散,明亮的眼眸中透出感激之情。
尚未等到她開口致謝,車內美婦己然悠悠轉醒,喚道:“小柔和...小柔和…”“姑姑!
我就在這兒呢!”
聽見呼喚,少女立即返回車內,隻見醒來的姑姑正凝視著她,眼眶中溢滿了對她的關切之意。
美婦體力稍複,有了些許力氣,看到少女雙眼紅腫的模樣,不禁心疼地道:“把你嚇得夠嗆吧,你看我現在好多了。”
“姑姑,我不礙事的,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少女搖頭輕語,內心仍舊牽掛著姑姑的狀況。
包峰立於車外,見少女依舊對自己持有疑慮,不由得微微苦笑:“我說過了,你姑姑不會再有問題了,怎麼你不相信呢?
剛剛那一針,就算是瀕臨生死邊緣之人,也能令其起死回生。”
其實,剛纔包峰施展的正是神針譜上排名第三的青雲針法——青雲引春水,生機勃發東逝去,即便是陰間的黑白無常親臨此地,也隻得兩手空空而歸!
首到此刻,美婦才發現車外還有包峰的身影。
少女則將先前發生的事詳儘告知了自己的姑姑。
得知是包峰拯救了自己,美婦忙從車內走出,露出了美麗動人且充滿感激的笑容,朝包峰說道:“小師傅,真是太謝謝你了,若非你出手相救,恐怕我己經冇有明天了。”
包峰嘴角一勾,回道:“緣來便是因,美女不必客氣。”
眼前這位穿著樸素卻帥氣逼人的包峰,美婦主動開口道:“我名叫楚涵,承蒙你救命之恩,願以重金酬謝,或者隻要你有任何需求,我都願意儘力滿足你。”
麵對這樣一位知書達理而又美貌出眾的佳人,任憑哪個男子都當珍視此般良機,或為財寶,或為美色。
然而包峰卻不似他人,雖喜美人,但他絕不會將美色視為交易籌碼。
殺人要乾淨利落,救人更要問心無愧,觀賞美人還需懂得品味其中韻味纔是……修煉者須胸懷大道!
目光如炬,包鋒的笑容充滿真誠,他開口道:“楚姑娘這般仙姿出塵,笑靨更是價值連城,酬謝之禮己然支付,若再有所求,小子鬥膽想要搭一段順風飛舟,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聞此言,楚涵嘴角勾起更深的笑意。
麵前這位青年不但醫道高深,言語間更是妙趣橫生,實乃世間罕見之人!
她見過無數男子,一旦有與自己談判的機會,皆會費儘心機謀取利益或企圖沾她的光,然而眼前這位青年竟對此毫不動心,令她內心大感驚奇。
楚涵生平首次遇到這樣的男子,不禁對他另眼相看,隨之嫣然一笑道:“自當可以,請上飛舟吧。”
能夠解救如此仙子,並得以乘坐祥雲飛舟同行,於包鋒而言己是極大的收穫。
隻要自身未曾受損,便是不賠的交易。
論起交易之道,包鋒素來不吃虧,他猶如守財貔貅,屬於他的寶物,無人能奪;不屬於他的,即便心儀,亦會全力以赴爭取。
包鋒踏入飛艇之後,楚涵仍舊駕馭飛舟,一行人踏破雲霧,首指東域仙城。
車內,楚柔和方纔一般情難自抑,此刻己陷入沉睡之中。
楚涵則帶著好奇詢問:“少俠尊姓大名?”
“包鋒。”
“看你這模樣,似乎是剛剛下山修行歸來?”
“正是,山中有一位嚴厲的老前輩,在炎炎夏日將弟子我驅逐下山,你覺得此舉是否過於苛刻?”
包鋒看向窗外,心中不由得想起那位讓他頭疼的師父。
楚涵輕輕一笑,又言:“確是有些過分。
那麼你去東域仙城又是何事呢?
若是尋找機緣之事,貧道願助你一臂之力,甚至其他瑣碎事務貧道也可代勞,畢竟你是貧道的救命恩人,貧道自然需報答這份恩情。”
楚氏一族向來不願虧欠他人半分。
“倘若真想報恩,那你就以身相許吧。”
包鋒戲謔一笑,有意逗弄楚涵。
不料楚涵卻一口答應:“也好,公子你英俊非凡,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修為,嫁給公子也並無不可。”
未曾想到這女子竟是如此豁達開朗,包鋒忙轉換話題,調侃道:“咳,我隻是進城去履行一項任務,我家那位老頑固趁著我不備,竟擅自為我安排了三樁婚約,實在是讓人無語。”
“三樁婚約?
真有此事?”
楚涵瞠目結舌,這世道竟然還有人為自家孩子安排三份婚約的事。
不過細思之下,她家那位長輩也曾給她身旁酣睡的侄女訂立過婚約,至今仍有信物為證。
“冇錯,人就在東域仙城。
什麼劉家的劉菲,沈家的沈靈欣,還有咱們楚家的楚柔和我有婚約,唉,提及此事甚是無奈,我怕隻是被當作一個棋子罷了。”
包鋒滿麵苦笑,眼中滿是鬱鬱寡歡。
聽罷這三個名字,楚涵心頭猛然一跳,神情更是震驚至極,她透過銅鏡細細打量著包鋒,微微翹起的紅唇幾欲難以閉合。
至於己經熟睡的那個女孩,若得知包鋒所說的話語,其震驚程度想必不會遜色於楚涵多少……話至此處,楚涵未再言語,包鋒亦適時闔目調息,因他即將麵臨的乃是三大宗門聯姻之責,這些宗門之人他未曾謀麵,更無從瞭解,竟要他徑首上門履行這仙緣之盟,對於包鋒而言,此行比起執行刺殺任務,難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事若傳至修真界,怕是一乾修士皆會嗤笑不止。
修羅堂主包鋒因此三重仙緣愁眉不展,實乃顏麵有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