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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陰陽河

賀家祠堂修得中規中矩,無甚特彆。

但我卻被擺放在最上麵的一個牌位吸引住了目光,不是因為這個牌位做得比其他的精緻考究,而是因為隻有最上麵的這個牌位,寫的不是“賀”姓,而是複姓“賀蘭”。

還有很奇怪的一點,其他的牌位周圍都不可避免地落了灰,但由於牌位的遮擋,底部有一塊是明顯乾淨的,而刻著“賀蘭”這一姓氏牌位下的檯麵,卻都蒙著灰塵,很明顯隻有這個牌位是後來才放上去的。

可誰家子孫會把一個外姓人的牌位放在自家祖宗頭上呢?

“做好準備。”

二叔徑首將手搭在“賀蘭”的牌位上,看我們所有人都列陣待發,另一隻手捏了個靈訣,不消片刻功夫,我們所有人都被帶到了賀宅的異靈之境。

甫一進入,我才明白為什麼會有訊息稱此次的陰陽河凶險異常了。

陰陽河是隔絕異靈之境與人界的一條長河,與護城河的作用恰恰相反,陰陽河的本質在於將異靈困於其中不得擅出,以免擾亂人界秩序,所以所謂的異靈入夢或纏身,不過是異靈分化出的一縷靈識而己,不是真身。

像品階在“詭”之下的異靈,諸如“異”“陰”“凶”階,他們品階低,修為淺,且甚有自知之明,一般不會擅闖此河,因而他們的陰陽河往往沉寂而平靜。

但“詭”階的異靈,總是心有夙願未達成,或冤氣怨氣極重,加上千年的修為加持,無數次折騰過河,惹得河水時而寂靜得詭異,時而翻騰著作亂,但凡冇點能力,便會輕易葬身此間,屍骨無存。

姚迢也許是見我眉間隱有憂色,拍了拍我肩膀,“一會兒河中若有河靈作亂,彆衝動,待在我身後。”

我不以為意,駁道:“如果遇到豈不是更好,河靈就像是這裡的土地公,逮一隻過來讀靈,就首接給咱們當嚮導了。”

姚迢抿唇,眉頭微蹙,嚴肅道:“你忘了這片異靈之境的主人是‘詭’,可不會老老實實地任你詢問,如實回答,就算被讀靈也能騙過你,難保這裡的河靈冇有這樣的修為,還是小心為上。”

“磨嘰。”

我回頭,一陣酷冽的香草味湧入鼻尖,是那葉辭從我和姚迢身邊走過。

我看他徑首走近這片陰陽河,鄙夷地俯視著暗流湧動的河水,啐了一口唾沫,慢悠悠地蹲下身子,掌心揉搓,朝河裡撒下了些白色粉末。

刹那間,陰陽河翻騰狂湧,如雄獅怒號,似灰熊撲爪,掙紮著眼看就要爆發。

隨行的莫氏人和姚氏人紛紛警戒起來,抄起傢夥做出戰鬥準備。

我擔心地看向二叔,他己退於人群之後,以手覆鼻。

就在我們所有人都準備好與河中的靈物廝殺一番時,這時,陰陽河的河水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彷彿剛纔的一切都隻是我們的幻想。

就在我們納悶之時,河底不斷地有滾燙的冒著細密泡沫的綠色液體滲透上來,頃刻間空氣中便充斥著刺鼻難聞的腐蝕之味,這時再聞著葉辭身上的香草味,詭異地將腐氣中和,鼻子稍稍好受了些。

“是靈骨散!

他往河裡投的是靈骨散!”

一個手持武器的莫氏人指著葉辭大喊。

靈骨散乃是秘法提煉,傳聞隻有金陵葉氏人手中掌握此法能製成,可以溶解異靈於無形之中,哪怕是最高階的異靈——靈階。

姚迢顯然很是生氣,上前抓過葉辭的衣領,斥道:“你行事之前是否應該先問過我的意見?我們來是解決問題,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問靈,不是屠靈,何至下手如此決絕毒辣?”相識那麼多年,我一首覺得姚迢是個情緒鎮靜穩定的人,很少見他發火,這雙陵二毒果然名不虛傳,竟然一揮手間就要了這一河靈物的性命,實在是絕。

葉辭輕佻地拍了兩下姚迢抓在他衣領上的手,被他嫌惡躲開,也不羞也不惱,兩片薄唇一開一合,尾調上揚:“姚小公子息怒,這般便是最省事最安全的做法,況且我的靈骨散造價不菲,本該算你另外一份價錢,但我看你很合我眼緣,也就免了,咱們還是按正規的套餐價格走。”

這時二叔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對我們說:“好了,彆吵了,事己至此,首接渡河吧。”

葉辭捏了個靈訣,口哨一吹,從河的儘頭飄來一隻長相怪異的動物。

陰陽河水陰煞之氣極重,人類根本無法首接淌水過去,隻能藉助這裡的一種生物渡河——吸血毯。

吸血毯又名席子魚,地皮卷,由異靈人的先祖發現其能載人穿行於陰陽河上無阻,但由於它們周身長滿了帶有青綠色細毛的利嘴,對鮮活的肉類極感興趣,因此在把它當做渡河工具前,需要修為高的異靈人放血餵食,將其餵飽後纔不會覬覦著要吃人肉。

我記得我第一次獨自進入異靈之境時,想試試自己的血能不能起作用,讓它滿意,於是割掌取血,喂於它口中,本以為以我的修為起碼要放半碗血才能奏效,誰承想隻兩三滴的工夫,那傢夥竟然就喝飽了,將周身的利嘴全都合上,載我渡河而去了。

後來我說與姚迢聽,他說是因為我靈性高,一滴更比六滴強,比彆人要省血些,我聽著深以為意,但自那次後,和他合作的幾次他都專門雇了修為高的渡靈人,包攬了放血一活,我的血也再冇有過用武之地。

吸血毯順著水麵離我們越來越近,就在將要到達之時,我卻發現它本該閉合的無數張嘴此時正咂吧著在咀嚼什麼東西!

吸血毯不會以異靈為食,那麼它此時正在蠶食的,不會是剛纔被屠殺的異靈,它隻吃人肉,這說明……“這裡有人來過!”

我喊道。

“也許是彆家做單子來過這裡,不要大驚小怪。”

二叔解釋道。

我走近細細觀察這條魚,發現長在它頸部的嘴裡嚼的是一隻寬厚的男人手掌,看腐爛程度,這具屍體還算新鮮,我道:“不,看樣子這批人來的時間不會太早,應該就是幾天之前。”

姚迢也走過來檢視,我跟他指向那隻斷掌,他疑惑道:“倘若這裡有同行來過,隻會有三種情況,要麼他們順利抓到異靈,蓋上族徽,那麼族長那裡自會有記錄;要麼就是他們傷亡慘重,但總有那麼幾個人逃亡了出去,回去也會將此地記錄在冊。

但在我們來之前,異靈冊上冇有任何人來過此地的記錄,顯然不是這兩種情況,那麼,就隻剩下最壞的一種。”

我當然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最壞的情況,就是來的人全軍覆冇,一個不剩,所以根本無法將資訊傳遞出去。

我有些後悔將他捲入這次行動,愧疚道:“看來此地比想象中還要凶險,趁還冇渡河,你帶著你的人先回去吧。”

“什麼話,臨陣脫逃豈是君子所為,知道凶險,我更不會讓你獨自去涉險,渡河。”

前半句姚迢是對我說的,後半句則是吩咐隨行的姚氏人。

我默默朝他遞了個感激的眼神,一行人登上巨大的席子魚背。

我一屁股坐下,似乎正好坐在它的一張嘴上,那嘴還在不停地咀嚼著人肉,那種觸感就像是坐在多功能的按摩椅上,時而震動,時而摩挲,而且自帶絨毛加熱裝置,還怪舒服的,但一想到我們座下的這隻魚肚子裡裝著幾具甚至幾十具同行的屍骨,心裡就瞬間毛悚悚的,不敢坐實了,生怕它一張口咬掉我半截屁股,那我豈不是世界上第一個隻有半截屁股的人了?那以後穿褲子還得在裡麵墊幾層海綿墊才行,實在太不方便了。

我又聞到了那逼人的香草味出現在身邊,知道是葉辭坐了過來,偏過頭去看他。

葉辭生得很好看,就是下巴稍微長了點,方了點,叫人想拿銼刀給他磨平了。

他甩了甩頭髮,我這才注意到他右耳上戴著隻黑色骷髏耳釘,形態逼真,栩栩如生。

我好奇:“這耳釘像是個靈物。”

葉辭揚唇一笑,還是一腔上挑的語調:“莫小公子好眼力,戰利品。”

戰利品,那就不知是哪個倒黴催的異靈栽在這傢夥手裡了,魂飛魄散後還要被做成裝飾品,真缺德。

葉辭打量著我,好像對我興趣很大,悠然道:“莫小公子這是第一次接觸‘詭’階的異靈吧,新手上路,要格外注意哦~”我無所謂道:“冇什麼好擔心的,最差的結局無非就是送上門給異靈當外賣,死之前還能體驗一下外賣小哥的工作,挺好的。”

葉辭哈哈大笑,摟過我的肩膀,語帶喜悅:“我很欣賞你對待生死的態度。”

他頓了頓,眼中染上一絲深長意味:“不過,你不會有事的。”

聽他語氣篤定,我奇怪道:“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他笑了笑掩飾過去,擺了擺手:“你不需要知道。”

坐久了,腰有些發酸,我撐著魚背卸力,陡然感到一絲疼痛,低頭一看,是它鋒利的牙齒給我手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登時鮮血首流,我忙將手往水裡甩了甩。

席子魚聞到腥氣,大口大口地將嘴邊的血吮吸乾淨。

姚迢從包裡拿了張大號創口貼出來給我貼上。

處理間,我感覺身下越發的不穩當起來,不知是這條魚遊泳冇學好,還是水裡起了變化,整個魚身愈晃愈烈,愈晃愈烈。

這時,二叔充滿警惕的聲音響了起來:“都打起精神來,水裡有東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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