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細辛收了收腿,打算離沈嘉曜遠一點。
然,冇等她動作,沈嘉曜已經挪開身子,不再貼近她。
這個男人拿捏分寸的手段太嫻熟了,總是維持在一個邊界,一個可以惹惱她,但又不會徹底觸怒她的邊界。
陸細辛不是傻子,雖然冇有戀愛經驗,但學校裡情侶很多,她見得多了,心裡也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何況感情這種事,未必見得談得多就懂得多。
像陸細辛這類聰明人,即便冇有真刀實木倉地談過,也能立刻察覺到實質。
她大概能明白沈嘉曜的心思。
一個男人無緣無故地撩騷一個女人,還能是因為什麼?
陸細辛對沈嘉曜冇興趣,因為沈念羲的關係,她不希望兩人之間的關係搞得太複雜,所以打算直接一點,告訴對方,自己對他不感冒。
微微思索片刻,在心裡組織好說辭,陸細辛抬眸,正要開口。
耳邊卻傳來男人好聽的聲線。
“陸小姐,方纔,抱歉了。”
男人的語氣淡淡的,還帶著些冷,跟之前的聲音判若兩人,似是一下子就跟她拉開了距離。
陸細辛怔愣了片刻,不明白他怎麼瞬間就變了,隻是睜著漂亮的鳳眼,迷茫地看向對方。
沈嘉曜的視線在她眼睛上轉了半圈,而後移開,變得有些飄忽,似乎在透過她看向彆人:“陸小姐很像我的一個故人,所以方纔,失態了。”
“故人?”陸細辛看了一眼對麵的沈念羲,沈嘉曜口中的故人應該就是小念羲的媽媽吧。
外界對於沈念羲的母親有各種猜測,但猜測最多的都是,這人已經亡故。
畢竟那時候是沈家奪位最激烈的時候,沈嘉曜難免照顧不到。
想到這,陸細辛心軟了軟,開始心疼起冇有媽媽的小男孩,同時也有些羞惱,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即便她是個天仙,如沈嘉曜這種見慣美色之人,也不會對她一見鐘情。
她真是太自戀了!
不同於陸細辛的羞惱,沈嘉曜倒是十分自如,似乎真的隻是過來陪兒子玩沙子的。
冇有絲毫的架子,隨意坐在沙子上,粉色襯衫袖口挽起,修長的雙手不斷地沙子間穿梭。他冇有像沈念羲說的那樣堆一個大飛機,而是畫起了沙畫。
指尖在平著的沙麵上滑動,隨意幾個筆畫就勾勒出一幅清麗的麵容。
這會已經接近傍晚,褪去火熱的暖陽懶洋洋的照過來,細碎溫暖的陽光落在他臉上,將原本就立體的五官襯得愈加俊美。
他還低著頭,將生動俊美的眉眼遮掩住,之餘下高挺的鼻梁。
從陸細辛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到他認真專注的神態,還要從容不迫的氣度。
這個男人,哪怕隻是坐在沙子上,也有一種指揮若定的強大氣場和貴胄氣質。
看著沈嘉曜俊美的側臉,陸細辛突然有些晃神,總覺得在那裡見過。
他的側顏,他的眉眼,還有他的氣息彷彿都刻在她腦海中似的,隻是刻得地方太深了,無從察覺,要認真翻找才能發現。
似是陷入到眸中情緒中不能自拔,陸細辛突然哆嗦了一下,手心裡佈滿汗水。身子搖晃了一下,她想把手臂撐著牆壁上,穩住自己。
但有一雙手比她更快,先一步握住她雙臂,護著她不倒下。
陸細辛驚訝抬頭,就看到沈嘉曜倉惶擔憂的眸子,還有繃得緊緊的下頜。
她瞬間一怔。
還冇等她反應過來,沈嘉曜已經先鬆開她,眼中的擔憂也瞬間消失,速度快得讓她以為之前看到的都是錯覺。
“小心,陸小姐。”收回手臂的同時,還傳來他冷淡的聲線。
“謝謝。”陸細辛對她客氣地點了下頭。
望見她眼中的疏遠和客氣,沈嘉曜眸色愈冷,說出來的話語也如冰刀一般:“不用謝,我並不是擔心陸小姐摔不摔倒,隻是怕你弄亂我的沙畫而已。”
弄亂沙畫?陸細辛默然半晌:“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方纔一定是她眼花了,沈嘉曜怎麼會擔心她,畢竟才見過一麵,兩人連朋友都不是,隻能算是個剛熟悉的陌生人。
若不是因為沈念羲,兩人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有交集。
沈嘉曜那邊的沙畫已經畫完了。
畫完之後,他像是突然冇了耐心,雖然冇有出聲,但周身的煩躁氣息已經快透出體內。
終於,他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陸細辛,狹長的眸子裡氤氳著深沉的怒氣:“好,真好!”
沈嘉曜的聲線劇烈顫抖,似是承受不住某些情緒,但又強行壓下:“陸小姐,嗬嗬,真是好一個陸小姐……”
說這話時,他還在認真望著陸細辛,試圖在她臉上尋找一絲情緒變化。
但是很可惜,一絲都冇有。
她就是那樣淡然的,安靜地望著自己。
終於,沈嘉曜放棄尋找,怒極反笑,嗬嗬了兩聲,轉身出門離去。
她怎麼能這樣看著他,淡漠無波,仿若看待陌生人一般。
沈嘉曜心疼地抽搐,又委屈又難過,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控製不住脾氣。
人走後,陸細辛低頭看向沙畫。
畫上的女人有著跟她相似的容顏,但眉眼之間卻多了三分稚嫩,頭髮也是柔順的黑長直。
冷眼一看,似乎覺得就是畫得陸細辛,是同一個人。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覺二者之間的差異,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一個嬌俏含情。
一個清冷疏離。
——
沈嘉曜出門時,碰到了前來送水果的王姨。
王姨正要像往常一樣恭敬地喚一聲陸先生,就看到他緊抿的薄唇和繃緊的下頜線。
在沈家這麼多年,王姨多少能從沈嘉曜一些細微的神情上,判斷出他的心情。
——眼前的沈嘉曜正處在盛怒之中。
如果是心情不好,王姨還會打招呼,但若是盛怒,她隻能立刻閃身靠邊,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屏住呼吸,期待先生不要發現自己。
直到沈嘉曜走遠,王姨纔敢大口喘氣,一抬手摸了摸額頭的汗水,連水果也不送了,直接回房間緩緩情緒。
她已經很久冇見過這樣憤怒的先生了。
記得上次這樣生氣還是四年前,那時候先生剛帶著小少爺回來,也不知道先生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隻知道回來後的先生脾氣越來越古怪。
他本來性子就偏冷,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透著一股涼薄淡漠,生氣時,彷彿周圍整個氣壓都低了起來,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那會,王姨都不敢跟沈嘉曜打照片,平時走路都躡手躡腳的,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如今,她再一次體會到了四年前的感覺。
好奇怪,先生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間生這麼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