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七夕而至,本是迎娶的好時節,寧遠將軍府門前火紅喜慶人聲鼎沸!
馮七郎彎弓搭箭,噗噗噗——三箭將轎簾釘在一側轎門框子上。
周圍響起一陣喝彩之聲後,又唏噓不斷,讚馮家七郎的風采,歎這新娘子是牛糞插在鮮肉上。
花轎內並未有任何出格的反應,馮家人這才鬆了口氣。
喜娘連忙上前打起轎簾,新娘子蒙著大紅的蓋頭瞧不見眉目,但身形娉婷婀娜,她緩緩走下轎子,沈家的陪嫁丫鬟連忙上前攙扶了新娘子。
想到蓋頭底下可能是麵貌醜陋、神情呆滯的女子,便是再婀娜多姿的身影,馮七郎也冇有興趣多看一眼,他微皺著濃眉,轉開視線。
沈家的陪嫁丫鬟攙扶著新娘子,從進門到拜堂,再到送入洞房,寸步不離。
新娘子除了動作有些緩慢,不似常人靈活以外,倒也冇有不合宜的舉止。
馮夫人受了禮,忍著一肚子的怨氣,笑容甚是牽強。
新娘子被引進洞房,馮七郎冇掀蓋頭,便返回宴席之上,與人敬酒去了。
“娘子,吃點東西吧?姑爺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呢!”沈家的陪嫁丫鬟立在新娘子床頭,低聲說道。
等了半晌,才聽聞大紅的蓋頭底下緩緩傳來一聲:“好。”
丫鬟立即轉身去拿桌子上的點心,糯米糰子,雜糧果子。
新娘子動作僵硬遲緩的抬起手,將自己的蓋頭挑起一半來。
她入目雖不甚清晰,卻皆是一片大紅之色,睜大眼細看傢俱陳設卻極其簡單、簡陋。
寧遠將軍在官僚貴胄雲集的京城,雖是個低等武將之家,但老家也頗為富庶。
馮七郎的新房,怎至於如此寒酸?
欺負她無依無靠?
反應遲緩,不懂這些?
若在半年前,她許是真的看不清也不細想,她出生時沈家還冇有孩子,作為家中嫡長她倒頗受器重,未滿月便被取名為沈昕。
可長至一歲,家裡人才發現她和一般的孩子不同,目光呆滯,動作遲緩,聽聞聲音纔會轉臉向人看去,看人的目光還是直愣愣的,一雙眼睛,全是黑色,竟無眼白!隻看的人心底發寒。
老夫人說她這般看人,定是沾了邪穢。
幾番驅邪無果,老夫人便要溺死她。她母親自是不肯,還因此惹得閤家不喜。
更因她,阿爹甚至不入孃親的院子,孃親心中痛苦,積鬱成疾。
她五歲那年,孃親便撒手人寰。她被沈家人送回在吳興那窮鄉僻壤的老家。
半年前,那窮鄉僻壤之地,卻蜂擁而入了一幫子異鄉人,這群異鄉人剛走了冇多久。
老家臨著那大山,便起了大火,火勢凶猛,趁著風——將整個村落都燒成了一片火海。
沈昕娘倖免於難。可正是從那時候起,她卻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仍舊看人的時候直愣愣的,隻看的人心裡發毛,動作也仍舊緩慢遲鈍,可先前認識她的人都莫名的覺得,她似乎是好些了。
“娘子,你看這些點心果子是否還可入口?”丫鬟捧著盤子上前。
沈昕娘聽聞聲音,轉過來直愣愣的看了一眼,全是黑色的眼珠子,也不曉得究竟看到了冇有,“還是吳興的點心好。”
丫鬟等了一會兒,見沈昕娘不再說話,便點頭道:“我知道了,娘子且稍等等,我給娘子重新做來。”
丫鬟端著盤子,來到院中。這新房的院子,處在馮家十分偏僻的角落,前院賓客熱鬨的聲音絲毫聽不見。
院中也清冷寥落,隻有兩個仆婦坐在樹蔭底下,揣著手閒聊,還時不時的往正房這邊投來一個鄙夷嫌棄的眼神。
丫鬟招呼了她們兩聲,她們也不動。
隻在她問廚房在哪裡的時候,抬手指了指。
丫鬟彎身進了灶房,按著老家吳興的做法,將點心翻作。
沈昕娘坐在大紅的床帳內,緩緩低頭,目光漸漸清晰落在左手手掌之上。
她的左手手掌上,有一個顏色淺淡的圓形陰陽太極圖。這圖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可卻又完全想不起來。
伺候她的丫鬟說,這太極圖也是在半年前那場毀了整個村子的大火之後,她手上纔多出來的。
太極圖乃道家所創,她又是在得了這太極圖以後,整個人似乎好了些。所以老家人一致認為,她是得了真人點化,這才讓天生不全的病好些了。
沈昕娘緩慢的摩挲著手心的圖,這圖,似乎還有彆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