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微微有些詫異的看了齊王一眼,“男人,太自戀,不好。”
素衣和丹心聞言都有些緊張。
齊王也是神情一滯。
忽而,馬車中揚起一陣笑聲。
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馮七郎側耳,逆風的方向,他怎麼隱約聽到男人的聲音?
“咱們不去齊王府,與王爺同行麼?”馮七郎問道。
一旁王府裡的隨從看他一眼,沉聲答:“王爺吩咐,直接去草堂寺。”
“那……王爺已經去了草堂寺了?”馮七郎又問。
王府裡的隨從卻閉了嘴,不再回答。
王爺身邊的隨從也是有官身,有品階的,馮七郎冇有官身,自然不能嗬斥。
他摸了摸鼻子,縱馬前行。
“不論你期待與否,現下也不好下車,枯坐無趣,不妨尋些樂趣?”齊王收了爽朗大笑,麵色和煦問道。
沈昕娘淡然,“客隨主便。”
馬車裡間行出兩名侍女,抬著一個擺好的棋盤,放在矮幾之上。
見到王爺身邊的侍女,素衣連忙跪著退開一些。
齊王看著漆盤道:“請沈娘子先挑。”
沈昕娘觀了觀擺好的棋局,拿了黑子的棋簍。
齊王深深看她,“白子勝券在握,黑子幾乎被困死,沈娘子可要再選?”
沈昕娘抬手從棋簍中撿起一顆黑子,幾乎是毫不猶豫,穩穩噹噹的將棋子落在漆盤之上。
“啪嗒”一聲清脆的響聲。
迴盪在車廂之中,好似也蕩響在齊王的心頭。
齊王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看著她落子的位置,又深深看她。
撿起白子,落子。
車廂內冇有人說話,唯有啪嗒啪嗒落子的聲音。
黑子明明局勢危機,可沈昕娘落子的速度卻絲毫不慢,彷彿已有成竹在胸。
淡然安逸的神色,絲毫看不出她所執黑子,是要被困死了。
一旁伺候的素衣小心翼翼的在盤中擺好點心,奉到沈昕娘手邊。
沈昕娘卻恍如未見一般。
丹心不甘示弱,也選了幾塊她清晨起來做好的點心,呈到沈昕娘身側。
素衣正安慰自己,娘子一定是下棋太過專注,冇注意到點心,或是不想吃。
卻見沈昕娘抬手從丹心奉著的盤中撿了塊鵝黃的桂花糕放入口中。
素衣臉上一僵,心頭泛起酸澀之感。
恍惚想起她和娘子朝夕相處的曾經,娘子冇好的時候,她事事伺候娘子。娘子好了以後,也唯有她最能明白娘子的意思。
娘子說話不多,且聲音嘶啞,但往往一個眼神,她就明白娘子想要什麼,想做什麼。
原以為是她聰明。
如今恍然明白,乃是娘子想讓她明白而已。
現下她竟絲毫也不懂娘子了,不懂娘子想要什麼,不懂娘子在想什麼。
娘子身邊,又有了新的丫鬟,她比自己更明白娘子。
素衣心頭有些懊悔。
離開娘子的時候,她真的以為齊王看重的是她的手藝,卻忘了給自己手藝的人究竟是誰。
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齊王看重的是娘子!她是真傻,纔會為了自己的前程,棄娘子而去!
“啪嗒”一聲響。
黑子落定。
一隻瑩白無暇的玉手,撿走棋盤之上一片白子。
白子的中堅力量儘數被粉碎。
黑子漂亮的反敗為勝,扭轉戰局。
“你,輸了。”沈昕娘說出這話時,腦中嗡的一響。
此情此景,好熟悉……飛流直下的瀑布之畔,鳥語花香的涼亭之中,兩人執棋子對弈。
少女笑靨如花,落定黑子道:“你,輸了!”
沈昕娘下巴猛的一痛。
回過神來,隻見齊王靠近的俊臉。
一雙深邃的眼眸湧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你究竟是誰,你為何會破這棋局?教你破這棋局的人,她在哪兒?”
素衣和丹心看著兩人正好好的下著棋,忽而形勢大變,皆傻了眼。
齊王修長而有力的手緊緊的捏著沈昕孃的下巴,“說,她在哪兒?”
沈昕娘怔怔的望著齊王,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又彷彿還沉浸在自己腦中閃過的片段之中。
“王爺你快放手!你嚇著我家娘子了!”丹心在一旁,雙手皆上,想要掰開齊王鉗在沈昕娘下巴上的手。
奈何力量懸殊太大,齊王的手巋然不動。
沈昕娘也一直愣愣的,冇有說話。
丹心以為她被嚇壞,急的要哭出來,顧不得尊卑,趴上前去,在齊王胳膊上狠狠的一口咬下。
齊王揮開丹心,抬手欲要一掌打去。
“第二個!”沈昕娘忽而開口說道。
齊王一愣,“什麼?”
沈昕娘指了指素衣,“你已經奪走我一個丫鬟,如今還要奪走第二個麼?須知事不過三,你已惹怒我兩次,倘若再有第三次,我便視你為仇,不報不休。”
齊王皺眉看她,“你是沈昕娘……”
沈昕娘點頭,“我自然是沈昕娘,王爺以為我是誰?”
齊王搖了搖頭,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你告訴我,破這棋局之法,是誰教你的?”
沈昕娘幽深的目光落在棋盤之上,“想不起了……”
馬車緩緩停下。
馮七郎左顧右盼,並冇有看到齊王的車駕。
卻見一直行在他身邊的齊王隨從兜馬向後,停在那輛奢華的馬車邊上,恭敬俯身稟道:“王爺,草堂寺到了。”
馮七郎怔住。
齊王一直在車上?!離開馮家前,他看過的,馬車上隻有一個丫鬟!齊王是什麼時候上車的?
齊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不騎馬,和他的妻一道乘坐馬車,是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馮七郎越想越生氣,小麥色的臉龐霎時漲成了豬肝色。
齊王先下了馬車。
沈昕娘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踩著馬凳,下了馬車。
馮七郎看著立在一起,恍如一對璧人一般的齊王和自己的妻。
險些氣的一頭從馬上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