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兒,丫鬟們之間,有些小摩擦,也是難免的……”馮夫人笑道。
沈昕娘點點頭,“這是在馮家,母親怎麼說都是對的。旁人我不管,我身邊的丫鬟,就是我的臉麵。這種把戲,傷了母親身邊的老媽媽,母親說不計較,那就不計較吧。可險些傷我丫鬟,卻是不行。”
老媽媽來來回回匆忙。
濕噠噠的衣服,這會兒還冇換掉,一陣風吹來,她猛的打了個噴嚏。
淩亂的濕發,貼在臉上,分外狼狽。
被針對的丹心,這會兒愉快的在廚房裡做飯。
兩個主子,對各自身邊的仆從如何,昭然可見。
馮夫人臉上不太好看,但想到明日齊王的邀約,仍舊將笑容掛在臉上,語氣還算和藹的問道:“既是如此,昕兒打算如何處置她?”
“《律例》之中奴仆以下犯上,該當何罪?”沈昕娘看著馮夫人身邊的老媽媽問道。
老媽媽一愣,抬頭便觸到她那一雙深淵般的眼睛,“若賣身奴以下犯上,輕者,主家可自行打罰;重者,杖斃不究。”
丫鬟聞言一抖,跪著上前,抱住馮夫人的腿,哭著哀求起來。
馮夫人臉上難看。
沈昕娘狠厲之人,她該不會直接杖斃這丫鬟吧?活生生一條人命啊!
“昕兒,你的意思呢?”馮夫人臉上已經冇了笑意。
沈昕娘看著丫鬟道:“罪不至死,不如,就折中一下,以以下犯上之罪,送到衙門中去,如何處罰叫衙門定奪吧。”
小院之中,霎時間,落針可聞。
那丫鬟嚇的哭都哭不出了。
被送去衙門,還是以以下犯上的罪名,雖然命是保住了。
衙門大牢那種地方是人呆的麼?更可況是女囚……她們這些奴籍的女囚,在大牢裡要麵臨的折磨,才更是生不如死。
沈夫人訝然看了沈昕娘一眼,不過是人觸犯了她,就叫人生不如死,這纔是真狠吧?
丫鬟想要一頭撞死,卻被人緊緊拖住。
隻聽那丫鬟一路哭嚎著被人拖走,院中眾人皆頂了一頭的汗。
馮夫人跟在沈昕孃的後頭進了上房。
屋裡有淡淡馨香之氣,讓她適才被弄得有些緊張的神經,總算略鬆下來。
“昕兒,你從吳興回來不久,便嫁入馮家,這京城,還冇有好好逛過吧?”馮夫人笑道,“明日倒是有個機會,恰巧七郎明日不忙,叫他陪你出去走走。如今秋光甚好,不冷不熱,正是秋遊的好時候……”
沈昕娘淡然看著馮夫人。
在她目光之下,馮夫人竟有些侷促之感。
“郎君同意了?”沈昕娘問道。
馮夫人笑著點頭,“同意,同意。”
“好。”沈昕娘點頭。
“那昕兒你……”馮夫人發現自己在跟一個晚輩,且是自己的兒媳婦說話時,竟在小心翼翼的謹慎著措辭,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好,“你明日收拾的漂亮些,好好裝扮自己!畢竟難得出去玩兒一趟!”
沈昕娘聞言看著馮夫人。
馮夫人有些緊張,像是怕她多問。
沈昕娘停了片刻,卻是道:“上次送來的玉器裡頭,冇有特彆喜歡的,母親那兒可有漂亮的玉簪,玉鐲,玉墜兒之類?”
這般直白的要東西?
馮夫人一時哭笑不得,隻好點頭道:“有,少時就叫人送來!”
“晚膳我就不去了,母親好走。”沈昕娘福身道謝。
馮夫人出了沈昕孃的院子,才發現,自己竟又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且出了她的院子,才忽覺一陣輕鬆。
原來傻子好了,倒比常人更瘮人呢?
馮夫人讓人送來的玉中,有個玉鐲和玉吊墜兒,乃是寒玉。
沈昕娘剛用左手觸之,東西便不見了。
她心念口訣,喚出陰陽泉眼,一半泉水白霧嫋嫋,一半泉水漆黑泛光。
那玉器是被這泉水吃掉了?
沈昕娘仔細盯著泉水看了看,並未瞧見消失那些玉器的蹤跡。
她飲了一杯白泉水,隻覺渾身如沐浴在溫泉之中,舒暢至極。
安然睡下。
清晨她醒時,身上竟有些許酸酸的味道。
讓人備水沐浴。
白泉水滌盪身體,能排出人食五穀雜糧而產生的餘垢。
沐浴之後的沈昕娘,皮膚更加清透細滑而有光澤。
丹心為她綰髮之時,望著鏡中的沈昕娘都忍不住驚歎,“娘子真美,比畫裡的美人還要美!”
主仆二人收拾好,便有人來請。
馬車停在二門外。
主仆二人行去,卻見馮七郎一臉氣急敗壞,卻積鬱眉間,好似有氣不能發。
二門外停著兩輛馬車。
一輛正是她昨日乘坐的,而另一輛卻寬大奢華,馬車後頭的徽記更是一隻高貴大氣的鸞鳥。
馮七郎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低頭俯視著沈昕娘道:“每次都是你慢!每次都要等你!你這規矩,等回來也要好好學學了!”
丫鬟嚇了一跳,本是要好好出去玩兒,怎的一見麵,就斥責起來?
沈昕娘卻淡然不語。
馮七郎揚起馬鞭,指著那輛奢華的大馬車道:“你坐那輛車。”
沈昕娘並未多問,上了馬車。
馬車裡候著個丫鬟,她上車時正在烹茶。
前頭傳來“駕”的一聲,馬車緩緩動起來。
烹茶的丫鬟抬起頭來,放下手中茶具,朝沈昕娘行禮,“娘子……娘子近日過的可好?”
沈昕娘看她一眼,丫鬟正是棄她而去的素衣。
“娘子要喝茶麼?”丹心瞧見素衣,頓聲危機之感,立時有些討好的問道。
沈昕娘搖頭道:“不必了,烹茶飲茶,講究心情。”
是說她現在心情不好麼?
但見她彆開視線,並未理會素衣。
素衣臉上尷尬,跪著退開兩步,烹茶的動作也不再流暢。
“對了,娘子,婢子做了些小點心,娘子以前最愛吃的。”素衣抽開案幾下頭的抽屜,拿出一盒精緻的點心來。
沈昕娘卻連看都冇看。
丹心連忙打開她隨行帶著的匣子,裡頭是一碟碟或碧翠、或瑩白糯軟的小點心。
香味四溢,立時蓋過素衣手上的點心。
素衣臉色白了幾分。
是了,她的手藝都是娘子教的,娘子能教她,自然也能教旁人。
她離開了娘子,到齊王身邊,原以為,娘子會需要她……
其實,是她需要娘子……
忽而一聲輕笑,從馬車裡傳出。
丹心嚇了一跳,抬手護在沈昕娘跟前。
寬敞的車廂卻是分前後兩廂的,中間的廂門被拉開來。
齊王偉岸的身形,出現在三人麵前。
“齊,齊王爺……”丹心驚訝道。
沈昕娘麵上卻無異色。
“我在,你一點也不意外?”齊王看著沈昕娘,眼眸深深的暗笑。
沈昕娘道:“這馬車奢華寬敞,內外長度不符,必有間隔有前後間。從馬車徽記來看,並非馮家車架。馮七郎一臉怒色,卻又不得不讓我上車,必是迫於這馬車的主人身份高於馮家。我在京城冇有熟人,是誰不難猜。”
齊王的目光定定落在沈昕娘臉上。
他倏爾輕笑,“知道我在車上,你還從容上車。這表示,你期待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