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七郎越想越是氣惱,出了父親母親的院子就直奔馮家西北角而來。
沈昕娘烏黑的長髮散在身後,換了一身鬆散的廣袖長衣,仆婦們在後隔間備好了溫水。
她正要起身去沐浴。
忽聽院中一陣聲響。
丹心起身,正要去看。
上房的門卻是被人,砰的一腳踹開。
“沈昕娘!”馮七郎赤紅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
沈昕娘抬眼看他,麵色淡然無波。
馮七郎此刻最討厭見到她這般平靜的麵色,他隻想撕破她臉上的淡然,生氣也好,惱怒也好,哭泣也好,反正無論是什麼,都比如今這般麵無表情的好。
“脫衣服!”馮七郎喝道。
“什麼?”沈昕娘狐疑問道。
馮七郎冷笑,“我叫你脫衣服!你聽不懂麼?你是我的妻,為人妻,伺候夫君不是理當之事麼?這般詫異做什麼?頂著我馮家婦的名頭,去伺候旁的男人,倒忘了伺候自己的夫君麼?”
丹心聞言,臉色漲紅,氣惱上前,“七郎君你胡說什麼?!娘子,娘子不是那種人!”
“她是不是那種人,我心裡清楚,用不著你來說!”馮七郎抬手揮開丹心。
他上前兩步逼近沈昕娘,臉上溢位邪笑,“怎麼,覺得這話,傷了臉麵了?心裡不好過了?”
丹心再次上前,擋在沈昕娘麵前,竟大著膽子對馮七郎叱道:“休要汙衊我家娘子,郎君請出去!”
“我為什麼要出去?這是馮家的院子!是我的院子!這裡坐著的也是我的女人!我碰不得麼?”馮七郎抬手,一掌推在丹心肩頭,並未用多大的力氣,但畢竟是自幼習武之人,丹心登時倒退數步,跌坐在地。
“滾出去!”馮七郎朝她吼道。
丹心還要再上前來。
沈昕娘卻抬手製止她,一雙漆黑卻分外平靜的眼眸安撫的看了她一眼,“丹心,彆怕。夫君說的對,我本就是夫君的妻,伺候夫君實乃分內之事。雖然大婚已經數日,這伺候來得晚了些,你也不必如此受寵若驚。”
這般死命阻攔,叫受寵若驚啊?
馮七郎險些將鼻子氣歪,他怎麼忘了,這女人自從嗓子好了以後,就越發的會諷刺挖苦人了!
沈昕娘轉過臉來看著馮七郎,“說這般話,傷了麵子的不是我,是夫君吧?”
她言語晏晏,緩緩起身,直視著馮七郎的眼睛道:“夫君心裡,不好過了吧?”
“你——”馮七郎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此時他麵前站著的倘若不是個女人,他保證揍的他娘都認不出他是誰!
“既然知道我心心裡不好受,那你待會可要好好表現,好好伺候為夫!”馮七郎咬牙切齒道。
丹心在一旁連連搖頭。
誰不知道自從表姑娘來了以後,七郎君就和表姑娘走的很近。
馮夫人也有意促成此事。如今遇見齊王,纔是娘子更好的出路,此時若是被七郎君給破了身……
丹心一雙眼睛都急紅了。
可偏偏娘子不緊不慢,不見一絲慌張。
“好,沐浴的水已經備好,夫君請去沐浴吧。”沈昕娘說道。
一點抗拒都冇有的答應下來。
馮七郎意外的看著她,“你……你怎的這般不知廉恥?”
沈昕娘黑漆漆的眼眸望著他,“伺候自己的夫君,原來是件恥辱的事情啊?”
馮七郎抬腳踹了跟前的四足矮幾,“呸,我跟你說什麼廉恥!”
沈昕娘神情漠然的看著暴怒的馮七郎,案幾咣噹倒地的聲音在她漠然的神情之下,顯得刺耳可笑。
被她目光掠過的馮七郎,覺得自己也如同那倒地的矮幾一般可笑。
她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可笑無知的孩童一般。
原本想來撕破她那平靜的神態。
可幾番言語羞辱,受刺激惱羞成怒的卻偏偏是自己!
“夫君再不去沐浴,水就涼了。”沈昕娘說完,轉身向裡間走去。
長長的烏髮散在背後,淨白的廣袖深衣柔軟舒適,裙襬拖在地麵上,沙沙作響。裙襬之下一雙僅著白襪的腳若隱若現。
馮七郎胸膛起伏,怒意翻滾。
隻想衝向前去,直接將她按到,沐什麼浴,他們之間,還需要講究那麼多麼?
齊王和她在馬車上,在草堂寺的時候,沐浴了麼?
越想越生氣。
馮七郎又踹了那倒在地上的四足矮幾一腳。
咣噹一聲,他並未入裡間,倒是甩門而去。
丹心心有餘悸的從地上爬起,扒在門框上向外看去。
見馮七郎果真是頭也不回的出了院門,她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朝院中丫鬟喊道:“快,插上院門!天色不早了,怎麼什麼人都往裡進!”
院子裡的丫鬟們一愣,搞不清楚狀況,但得罪了娘子身邊的丫鬟,就如同得罪了娘子,就要倒大黴他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兩個丫鬟連忙去將院門給閂上了。
“娘子,你還……沐浴麼?”丹心抹了抹頭上的細汗,低聲朝裡間問道。
“水涼了麼?”沈昕娘問。
丹心忙去檢視,“溫著呢。”
“好,你出去吧。”沈昕娘起身前去沐浴。
丹心守在門口,心裡頭依舊有些慌慌的。
娘子怎的就那般從容淡定呢?是因為娘子篤定七郎君不會做什麼?還是娘子根本就不在意他會做什麼?
呸呸,這種事,怎麼會不在意呢?
丹心皺著眉頭,唯有房內傳出的幽幽水聲,能讓她心頭安定些許。
“進來吧。”沈昕娘沐浴好,才喚她進去。
素白的衣衫,無暇的臉頰,娉婷的身形,沐浴後的清香,安然的沈昕娘給人一種格外舒服的感覺。
便是望著她那一雙純黑的眼睛,丹心也覺得黑亮的分外好看。
七郎君怎的就看不見娘子的好呢,還用那般惡毒的言辭侮辱娘子?
還是齊王那種男子能配得上如此美好的娘子!
丹心一麵拿著熏籠為沈昕娘熏乾著頭髮,一麵自顧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