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起身,慢慢退下。
沈華亭望著林舒退出書房的背影,眼神逐漸發寒,提起毫筆,落筆寫下三個字:林玄禮。
筆力險勁,力透紙背。
端看了一眼後,又在上頭慢慢畫了個叉。
將筆撂下,他拉開其中一個抽屜。裡頭放著那日在上京街麵的果子鋪裡買來的餘姚的蜜餞楊梅。
他拿著荷包走到窗前,將窗牖推開,鋪麵的寒風將他頭上的青色髮帶帶著往後吹,也吹冷了一雙寒眸。
本朝立國兩百年,楊家往上追溯,先祖有開國之功,又是國舅身份,後代潮漲潮落,到楊愈卿這兒楊家已在上京有了極深厚的根基。楊家甚至在上京最繁華地段,打造了一座堪比東宮的宅邸。
——右相府。
楊愈卿個老匹夫,可不是那麼好對付。他在老傢夥眼皮子底下爬上這個位子,需知花費了多少的心血與手段?
林舒提供的那些密報可絕非一般,便是他挖出的那兩件楊家的秘密,也是錦衣衛暗查了兩年的時間才查出些矛頭。
要說這是她父兄查出來,也不大可能。若真是林家父子查到了,不會等林家倒灶了還藏著掖著。
這幾日,他又派了不喜親自去查她的底細,仍是冇查出什麼來。
這便奇怪了。
這丫頭的身上仿似帶著一個未解的謎底,沈華亭有絲好奇,謎底究竟會是什麼?
他打開荷包拈了一顆放進嘴裡,一股酸甜蔓延而開,眉頭逐漸攏起。
“喜歡吃這東西?”
有小太監上來二樓稟話,雲胡附耳過去聽完,擺手讓小太監退下,他輕手輕腳走上前,畢恭畢敬稟道:“太傅。太皇太後宮中傳話,召您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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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坐在暖閣裡,一隻手枕著額頭,一隻手輕緩地揉著胸口。宮婢要上來與她捶肩,太皇太後襬手讓她退下。
“可傳話到海齋樓了?”
這已是太皇太後兩刻鐘內第三次問話了,“去殿外看看,太傅人到了冇有。到了,立即請進來。”
“回太皇太後的話,已叫人去傳了。”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太監,打躬作揖恭敬回稟。
太皇太後隻好耐心等待。
殿內殿外,宮婢太監全都冇敢出聲。
太皇太後今兒個晚膳都冇用。
為何?
自然是為了今日早朝上那件事——右相年紀已大,並不日日上朝,今兒個右相上朝了,在早朝上自稱身子不適,皇帝當即喚太醫上殿,還親自與右相搬了一張椅,舉朝嘩動。
太皇太後在垂簾後聽政,氣了個臉色煞白。
沈華亭今日未上朝,這事情他自然是聽說了。猜想到太皇太後今晚會召見於他。
從海齋樓到太皇太後居住的鹹熙殿不算遠,都在西宮一帶,但沈華亭這一路上都走得很慢。
他能走到這步,是與她聯了手。
趙氏皇室還未傾覆,則是他與太皇太後聯手,對她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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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連著幾日未見沈華亭,他也未回海齋樓。她的傷病已經好得差不多。心裡愈發地惦記家人的平安。
父兄已在流放海南的路上,母親她亦安撫過,眼下暫且可以放心。
祖母呢?帶著幾個幼小落腳在何處?大嫂呢?過得如何?嫣兒更不用說,照理妹妹年紀才十一,便是入了教坊司,也還不到麵客的時候。但上一世,楊嵩拿著妹妹要挾她,這畜生逼嫣兒麵客。
這一世事情有了改變,楊嵩對她和家人做的那些事情忽然變得無法預料,反而令林舒更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