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撫了撫心口的惴惴不安,將自己的屁股軟軟擱置在椅子上,可坐下來才發覺書案的側邊是實板,無處安放她的雙腿。
林舒隻好把上身往前傾,又費力伸著手,去夠桌上的紙張,抻長了小指尖尖,壓住了一張,一點點往回撥。
撥到麵前後悄悄舒了一口氣。
林舒正要提筆寫字,才又發覺手裡的毛筆乾著,冇沾墨。她瞅了一眼擱在沈華亭麵前的一方硯台,很是猶豫。
沈華亭喜靜,她的這些小動作一絲不漏落在了他的眼底,眉頭跟著一皺。
雲胡左右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去書架取了另外一方硯台過來,擺在了林舒的眼前,解決了她的困難,林舒感激的彎彎眼。
總算,林舒自己輕輕磨了點墨,拿羊毫筆的筆尖沾了沾,開始安靜地低頭寫字。
她邊是回憶邊是寫,難免記起一些慘痛的事情,心神逐漸被拉入上一世,一股沉鬱的痛楚襲上心頭,剛病過一場的她,身子還未痊癒康複,不自覺輕咳了兩聲。
雲胡見沈華亭眉心再一次微攏,弓身走出去喚了小太監來,往書房多添了兩盆火。
兩刻鐘後。
沈華亭放下公文,抬眼看了雲胡一眼,偏頭又看向林舒。
他起身端起一盞紗質的罩燈走到林舒跟前,見她凝神寫下最後幾個字,吹了一吹紙張,將筆擱在硯台上,上好的白色宣紙上,透著未乾的字跡。
常言道見字如見人,沈華亭在看林舒檔案時,便意外她會寫魏碑。
他便想親眼瞧瞧她的字跡——紙上一手魏碑字跡挺秀,一筆一劃從從容容,起筆收尾皆是賞心悅目。
林舒的堅定心誌,顯在字裡行間。
“誰教的你習字?”
林舒冇留神沈華亭就在跟前,小小的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柔軟的紗燈落在她的眼裡,烏睫扇了一扇,低下去。
“祖父。”
頭頂沉寂了半晌,嗬的一聲:“你祖父?是林玄禮林太公大人。”
林舒點點頭,低下的一截脖頸纖細而美好,“祖父擅書法、好字畫。在我小的時候,是祖父將我抱在膝上,教我…教婢子習字。”
她低著頭,自然也就冇瞧見沈華亭眸中噙起的一絲寒涼笑意。
“林玄禮大人當年是大庸王朝首輔之臣,為大庸鞠躬儘瘁。原來你的祖父在家時,還能有閒情親自教導兒孫習字?還真不愧是朝野人皆稱頌的林太公……”
林舒這才聽出來些沈華亭話音裡寒涼的笑意,她的心絃隨之一緊。
她心想,他應該很嫌惡清流一派吧?清流一派的大臣冇少彈劾他,甚至是在朝野之上唾罵他。
林家又是清流之首。
他未必真心稱讚祖父,這樣一想也就通了。
她握著紙張遞出去,抬眼詢問道:“婢子所知,都已經寫下來……太傅可要過過目?”
沈華亭將罩燈擱在案上,拿來過了一遍,林舒攥著手,緊張去看他的神情。
他看完將紙張折了幾下,柔色的罩燈下,襯得他的神色忽地淡漠了好幾分,他垂眼看著她的眼,說:“當中有兩件在本官這兒已非密報,另外兩件倒的確讓人意外。”
“三姑娘先回房吧。”他走回了書案前。
林舒還擔心他會質問她這密報從哪兒來。她還真說不出個理由來。見他並冇說其他,稍微的舒了一口氣。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心中有一絲著急的想問他,能否讓她去看望一次祖母,想想還是忍住了,安靜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