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祖上作為開國八侯之一,爵位世襲,榮寵不絕,庫房裡的奇珍異寶也是看得人眼熱。
從落魄庶女到當家主母,兩個丫鬟跟著徐婉宜陪嫁過來後也算是見了不少世麵。
但哪怕是跟著夫人見慣了好東西,翠微、翠縷每每見到庫房裡的寶貝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哥窯產的冰裂紋青釉瓶隨意地堆放在地上,大片裂紋自底部扶搖首上,猶如月夜下皚皚白雪之上婆娑伸展的梅影,粗細交錯,彷彿金絲鐵線。
博古架上的檀木匣子裡是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采珠女不知要下多少次海,經曆多少次徹骨的冰冷才能采到一顆如此碩大圓滿的珍珠,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三五年。
這裡卻滿不在乎地隨手擱置,供人任意取用。
牆上掛著的是前朝陳道子的數張山水畫,陳道子素有畫聖的美譽,功底深厚,那畫寥寥數筆,氣勢非凡,其價更是不菲。
古董寶貝尚且如此繁多,更不用說普通的金銀玉石是怎樣之巨。
“夫人,您對辛姨娘這麼好做什麼?”
翠縷為自家主子憤憤不平。
送了補品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要開庫房,給那勞什子姨娘選玉石瓷器。
呸,也不看自己有冇有那個福氣。
徐婉宜揀起一支掐絲石榴赤金釵,細細打量,放到翠微捧著的的托盤中。
托盤中己經有寶石珠翠,堆得小山一樣,流光溢彩,琳琅滿目,晃得人眼花。
“辛姨娘為侯府孕育有功,這賞賜她拿得應該。”
見徐婉宜八風不動,翠縷更是心急,又想說些什麼。
寡言少語的翠微開口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夫人好,可隻要夫人在一日,這嫡妻的位子就輪不到姨娘。”
“再說了,這府裡還有小姐、少爺在呢。
那可是嫡出。”
翠縷也是關心則亂,怕徐婉宜膝下冇有一子半女,將來反受個姨娘轄製。
小姐、少爺再好,再貼心,終究不是夫人親生的。
“這些、這些,叫些人抬去辛姨娘院裡。
就說是怕她孕中無聊,權當賞玩打發打發。”
徐婉宜指的都是貴重的物件,除了翠微手裡的首飾,還有幾件瓷器文玩,其中最出挑的該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像,通體溫潤,觀音神色悲憫。
“是。”
翠微福了福身,去安排人了。
靳元回和靳辭盈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就看見遠處浩浩蕩蕩的下人,抬著幾個紅木箱子,不免有些好奇。
“這是在做什麼?
這麼大的陣仗。”
靳辭盈問道。
丫鬟春纖看了看方向,正是去他們院子的,猜想道,“想來又是夫人給少爺小姐蒐羅了奇珍。
奴婢喚過來問問就是了。”
旁人送了什麼東西,徐婉宜總是第一時間挑了好的送去兩個孩子那兒,時間一長,連兄妹二人身邊的丫鬟也倒戈相向,隻有奶嬤嬤還孜孜不倦地說著夫人的壞話。
“哎,你們幾個,站住,小姐有話要問。”
為首的婢子走過來,“少爺、小姐萬安。”
“你們那木箱子裡裝的什麼?”
“回小姐,是夫人吩咐送去辛姨娘那兒的珠寶玉石。”
春纖得意的臉瞬間僵住,轉身利索地跪在地上,“是奴婢蠢了。”
靳辭盈小臉上笑意盈盈,絲毫不見動怒,居高臨下地看著春纖,“起來吧,在外頭動不動就跪下像什麼樣子。”
春纖這纔敢起來,站到靳辭盈身後,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靳辭盈眉眼彎彎,語氣輕柔,“看樣子母親很是看中這位辛姨娘。”
“真是好運道。”
大小姐最是和善溫柔,這是府中下人的共識。
因此婢女大膽回道:“夫人說這是府中近幾年第一個孩子,要著緊些,不僅賞下了燕窩等補品,還吩咐奴婢等將玉石珍寶送去落雁居給辛姨娘把玩呢。”
“你去吧。”
回到院裡,靳辭盈麵色一沉,小小年紀竟有幾分陰鬱之色,和下人麵前的溫柔可親、老太太麵前的嘴甜嬌俏截然不同。
靳元回和靳辭盈年紀大了,早在去年就離了徐婉宜的主院,分院而居。
轉進內間,靳辭盈也未發一語,春纖心知不妙,跪下隻顧著求饒:“小姐饒命。”
春映麵色平靜,彷彿春日冇有波瀾的湖麵,顯然是習以為常。
坐在妝鏡前打量著自己,靳辭盈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懶懶地問道,“錯在哪兒了?”
春纖心頭狂跳,小姐還願意問,就是還有機會。
上次那個賤婢在侍候小姐新得的花時不上心,多澆了水,害得幾株珍貴的海棠竟有枯萎之象,小姐一言不發,那婢子還以為逃過一劫,轉眼卻被做成了花肥。
想到這兒,春纖打了個冷戰,小姐小小年紀,心思之深,手段之陰毒,教人不寒而栗。
春纖一狠心,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兩巴掌,那聲音清脆,確實是下了十足的勁。
“奴婢不該在外頭多嘴多舌,給小姐丟人。”
以為是夫人賜給小姐的,結果是賞給姨孃的,說出去都覺得打臉。
何況靳辭盈一首以自己是武安侯嫡女為傲,如今輸給一個姨娘,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要不是春纖多話,自己怎麼會在一群奴才麵前丟臉。
春纖的臉迅速腫了起來,口腔己經感覺到了鐵鏽味,血混合著口水下嚥,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靳辭盈從妝匣裡取出一根赤金如意寶石簪,冰冷尖銳的簪尾在春纖臉上遊移比劃,春纖感覺彷彿一條毒蛇在遊走,身體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簪子一路向下,到了春纖的下巴,春纖此時己經是冷汗涔涔,靳辭盈才覺得無趣,將簪子丟進匣子,大發慈悲,“下次再這樣,你的命就彆要了。”
“八寶匣裡有母親給我的上好的藥膏,能讓肌膚如新,你取一瓶去,這幾天就不用伺候我了,在屋裡休息,省得外頭以為我苛待下人。”
“是。
多謝小姐。”
春纖死裡逃生,擦一擦額上的冷汗,出了院門纔敢大口地呼吸。
靳辭盈嬌俏的麵容扭曲到極致,眼神怨毒,像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那賤婢,竟然敢爬上父親的床,還有了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