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聊了會兒天,傍晚時道了彆往出租屋走。
經過住院部一間一間房門時,裡麵躺滿了各種疾病的病人,他們都很安靜,安靜到彷彿下一刻就會有人死去,走廊的椅子上坐著他們的家人,表情都是悲痛卻麻木的。
這樣的景象我早已看過上百上千遍,早就已經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忍不住情緒痛哭流涕了,我甚至可以看個笑話,然後樂出來。
隻是在出租屋門口看到陳宴時,我笑不出來了。
他臉色很奇怪,似憤恨似糾結。
我走到近前,才發現他是如以往的淡漠。
我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問:“有事嗎?”
哢噠一聲門鎖響了,同時他的手覆上來,製止住了我開門的動作。
那微涼的手溫不似從前,他的手以前總是帶著淡淡的暖意,冬天時則像個小火爐,我總愛拿它暖手。
“三月,你真的從來不後悔嗎?”他一開口,聲音像破舊的老風箱,沙啞的嚇人。
我聽到那熟悉的稱呼從他嘴裡說出來,差點繃不住淚意。
我咬著牙平複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有什麼可後悔的?”
“我都知道了。”
我的心一緊,他知道什麼了?難道,他知道我冇有多少日子了嗎?
陳宴:“楊傑得了癌症,他馬上就要死了。”
我籲出一口氣,還好還好,他還並不知道。
我仰頭直視他,“是,他是要死了,那又關你什麼事?”
陳宴躲開我的目光,艱澀的問我:“你想要攀高枝,難道我還比不上楊傑那個高枝嗎?”
我愣住,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他重又直視我:“你以為那天撞到你,隻是個意外嗎?”
“那天我看到了你,立馬吩咐司機掌握技巧的撞上去,後來在醫院看到你,純屬巧合,但是第二天,我是特地守在那裡的,我在賭你會不會出現,我在心裡發誓如果你今天再次出現了,那我一定要跟著你,不讓你再消失了,我要抓住老天給我的機會,我看著你去看了楊傑,他馬上就要死了,是嗎?那你,能不能和我重新開始?”
我呆愣愣的看著他上下翻飛的嘴皮,腦子一團漿糊。
我多想撲上去抱住我的愛人啊,緊緊的抱住他,向他抱怨我所受的苦,向他傾訴孤獨夜裡的害怕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可是我不能。
一年了,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隱瞞,那最後三個月,不能前功儘棄。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阿宴,過去了就放手吧。”
這種時候,我驚訝於我的聲音竟然異常平靜,聽不出一絲端倪。
陳宴眼眶發紅,不死心的繼續說:“我不信你不愛我了,我不信,你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你今天跟楊傑的相處根本不是情侶,你騙我,三月,你說實話,你說!”
我以乞求的口吻求他彆說了,“阿宴,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管什麼理由。”
“冇有可能了嗎?”
我堅定搖頭,語氣肯定,“冇有。”
陳宴無聲的落下淚來,他也不擦,任由眼淚流進嘴角,我多想親親他啊。
為了不失去理智,我趕緊進門,猛地一聲將門關緊。
門背後,我無聲痛哭到撕心裂肺,五臟六腑像被人生生挖了出來又放回去,血淋淋的暴露著。
6
第二天我照例頂著黑眼圈去醫院做化療,這次醫生看到我隻歎了口氣,什麼也冇說。
想來是我時日無多,多說也冇意義吧。
今天一切都很順利,冇有遇到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