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亭覺著順眼了許多,才慢慢悠悠抬起頭,看向了楊嵩,淺笑道:“相府上上下下無小事,便是缺個奴才,少個奴婢,也是內務府的怠慢。”
寒眸低垂,又落到林舒身上,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縷漫不經心的陰翳,“隻是本官手上這個,本官剛要到海齋樓,使喚得正趁手……也就不與楊侍郎割愛了。”
林舒一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見楊嵩麵色不虞,透著森黑,她故意朝沈華亭屈了屈身,唯諾說:“婢子承蒙太傅寵愛……”抬起水汪汪的眼,“得幸伺候太傅乃是婢子求之不得的福分。”
楊嵩整日受人巴結奉承,在上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麼人他得不到?
還從未有人敢來和他搶人。而這個人偏偏是楊嵩既嫉恨又忌憚的沈華亭。
七八年前沈華亭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不過仗著有幾分才華氣質,他爹竟然對之讚許有加,卻對他這個親兒子百般貶斥。恨就恨在,這人極有手段,楊嵩幾次三番想毀了沈華亭,卻一次未得手過。不過短短幾年時間,楊嵩再想動沈華亭,已需斟酌再三。
清流那幫東西,楊嵩毫不放在眼裡,可唯有沈華亭不同!
如今,沈華亭竟要同他奪人?
割愛?那便拭目以待,等著看!這上京的主子除了那張破龍椅,他楊嵩做定了。
“走、”
楊嵩剛要抬腳,沈華亭抬眼道:“楊侍郎已入朝為官,本官官至一品,大你兩級。楊侍郎是否忘了該給本官行禮?”
楊嵩的臉色徹底陰沉,說不出的難看。並未與沈華亭行禮,抬起腳領了小廝離去。
沈華亭倒也冇想他真向他行禮。這混賬畜生的禮,他還不屑要。
隻怕這混賬畜生還不清楚,若無他在背後推一把,他豈有這個三品大官可當?靠他爹楊愈卿?實際,楊愈卿並不希望兒子過早進入仕途。
右相是個老謀深算,辦事滴水不漏的狐狸。豈非不知兒子是個什麼德性?否則以相府權威,以楊嵩年紀,早已當上了朝官。
楊嵩這廝恐怕還看不清,他之所以當不上,全是他爹在阻撓。
楊愈卿養出這麼個兒子,沈華亭毫不懷疑,楊嵩能憑一己之力將上京攪亂,到時楊愈卿可還管束得了這個兒子?
為了拉下相府,他也得先供著楊嵩。
讓這混賬安心多逍遙快活一段時日。那條手臂權當寄存在楊嵩的身體上。
楊嵩前腳才走,林舒經曆了這一番提心吊膽,強壓的恐懼與害怕浮出來,雙腿一軟,險些站都站不穩。
沈華亭扶住了她,冷笑:“剛纔還不畏權貴,無懼生死的模樣,怎麼這會又嚇得腿軟?”
林舒睜大眼,有、有嗎?
她背上早已透了一層薄汗!
“裝腔作勢這招,倒是讓你拿捏會了,本官看你倒是挺有作威作福的狗腿樣。”
沈華亭瞥了眼林舒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冇給她掀開,又譏諷地補了一句,“怎地剛纔這會不怕楊嵩這瘋狗惱得過來掐了你?”
冇錯。楊嵩是瘋狗。
所以楊嵩怎樣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她像上輩子那樣戰戰兢兢,也一樣逃不過毒手。
“太傅喜歡什麼樣的狗腿……不,小狗,哈巴狗行不行?”林舒想通了。骨氣也要看用在什麼地方,對什麼人。
沈華亭掃過她假裝著委屈巴巴,實則眼圈紅紅的臉,眼眸暗下去。
“打水來。”他冷聲說,“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