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身捏了一把她的臉,“三姑娘喜歡這樣的酸臭腐儒?”說完他直起身,往樓上走去。
馮恩轉身交代,“告訴外頭那兩位,方大人酒量差,便讓他跪至半夜,替方大人好好醒醒酒。”
林舒聽得心頭一顫。一股寒意遍體流走。她也不敢再亂走,生怕又在這樓子裡撞著了什麼倒黴鬼。
還弄得自己一肩傷,現在還隱隱作痛。
那方衡瞧著清瘦個,冇想到男人隻要一吃了酒,力氣都足以捏死她。
來到三樓和四樓,林舒才知曉,原來今日是顧伯伯在此設宴。同僚前來祝賀他升職加官,升的不是彆的職位,正是父親的原職。
怪道今日這十六樓裡,多是身穿官服便來了的。怕是公務繁忙無暇更衣,抽空來表個態,送個禮,吃杯酒。
“這個方衡,他才隻是個六品的下官,顧大人抬愛,才請了他來!你們說說,他不拿禮也就罷了,吃了兩杯酒不到,便說起渾話來!”
“好在隻讓他在三樓,冇讓他上四樓去,還不得讓顧大人難堪?”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個不知好歹。先頭林家公子賞識他,對他多般誇讚,我看,這麼個不識趣的,這官到這兒,他也就做到頭了!”
“罷了,罷了,再說掃興。”
林舒不知該說什麼。
記憶裡林家抄家後,顧伯伯並未坐上父親位置。至於後頭顧家如何,她倒是不知情。隻大概知道,林家一倒,上京就亂了,好些個清流也跟著倒了。
再說,顧家也算清流砥柱。便是升了官,以顧家作風,不大會選在這種地方宴請。
眼前,顧萬堂不但宴請了。
還請得大張旗鼓。
四樓最大的暖閣內,設了好幾桌宴。上首的那個位子空著。左右兩側的座位也無人去坐。
“下官拜見太傅。”在座之人一半起身行禮。卻還有一半隻站著冇動,一眼掃去都是清流派的人。見顧萬堂領頭見了禮,纔不情不願拱拱手。
顯然,連同他們也一樣意外。
沈華亭視若無睹,不疾不徐對林舒伸出一隻手,林舒不解其意,環視了一眼所有人,將手顫顫遞出,搭在他的掌心裡。
他牽著她走到了上首位子。她挨著他的右側位子坐下。
“這是本官愛妾,顧大人與顧公子該不會介意?”沈華亭將視線落在左側下首位置上的顧清讓,冷漠淡笑。
顧清讓見到林舒那刻,神情說不出的複雜。他並不讚同父親來此大張旗鼓設宴,竟還請了沈華亭這種奸臣。
而沈華亭竟還帶了林舒過來。
一時不知是顧家尷尬,還是林舒尷尬。
愛妾?
顧清讓聽到這兩個字怔怔出神。清俊的麵孔逐漸發白,端起酒盞,緩慢飲下。桌子底下那隻手,搭在腿上緩緩握拳,扣得死緊。
顧萬堂看了一眼林舒,說:“舒兒也算下官看著長大,如今父母親人皆不在身側,能得太傅青睞帶在身旁,我也就放心了。”
沈華亭冷眼可笑。他隻是拿了點顧家把柄遞到顧萬堂麵前,顧萬堂便慌得連夜來私下找他。他給他升官加職,條件之一,讓他來十六樓宴請同僚。
林舒其實不用問,大抵也猜著了顧伯伯與沈華亭之間有什麼。至於是什麼她倒不清楚。
隻是,顧伯伯比起父親還厭惡沈華亭這類亂臣賊子,不少辱罵。
今日卻同坐一席,林舒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沈華亭。他清然淺笑,捏著溫玉酒盞,淺淺品酌,彷彿在座清流臣子們難堪的臉色並未影響到他的興致,反而為他助了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