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輕輕垂著眼不語。也始終未與顧清讓投去一眼。
何必兩廂難堪呢。
她也淺酌了兩口,用以掩飾她微微蒼白的麵色。
顧萬堂說了幾句客套話,侍女魚貫而入端來美酒佳肴。桌席擺滿,顧萬堂站起身,手裡端著酒杯,笑著開口:“下官聞聽教坊司新進了一批樂戶,有些技藝不差。今日特將人叫了來,為太傅助助興。太傅賞光,下官之幸。”
當桌便有好幾位清流臣子拉下了臉。他們隻差冇拍桌喝問:顧萬堂,你要是被錦衣衛要挾恐嚇了便直說!
要不是礙著同僚一場的臉麵,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會,已有人想抬腳走人。
不為了彆的。而是,讓他們這些清流與沈華亭這種奸臣同桌而席,簡直是侮辱!
不一會兒,樓子裡的嬤嬤,便領著姑娘們魚貫走進來。
隔著一扇輕紗屏風,林舒蹙了下眉,抬眼看了一眼,猛然將眼睛睜大。
屏風後頭站著五六個女子,最右手邊的還隻是個小女孩。懷裡抱著一張琴,悶悶的不肯抬頭。
記憶裡妹妹也冇這麼早被拉到十六樓來麵客。
林舒心一下子揪起來。當著滿桌的臣子麵前,她忍住了起到一半的動作,將身子落下來。會這麼巧嗎?妹妹偏巧在今日這場宴席上出現了。
她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沈華亭的神情,可很快又收回視線。
沈華亭捏著酒盞頓了一下,擱到桌前,緩緩自斟了一杯。麵上並無多少表情,隻是神色清冷。
顧萬堂這個蠢貨,還真是會自作主張。
怎麼,滿座都是清流,都是正人君子,隻他一個大奸臣。她便下意識認為,這不乾人事的事情是他安排的?
他是讓顧萬堂安排了這一出,可冇讓他把個幼女拉來。
嗬。
他還真是低估了清流。
沈華亭淡淡擒著酒杯,緩緩往椅背上靠了靠,挑眼看著顧萬堂,道:“在座如此多臣子,顧大人卻隻是打探過本官的喜好?”
顧萬堂笑著說道:“下官等人都是跟著太傅沾光。”
滿座臣子臉色不那麼好看,偏也隻能是忍下來。
沈華亭噙著不著痕跡的冷笑,淡淡的道:“顧大人煞費苦心了,倒是甚合本官心意。”
餘光掃了一眼林舒白白的臉,那張小臉上已不剩下多少血色,他擒著酒盞慢慢飲酌。
顧萬堂方纔朝春娘示意。
梳著牡丹髮髻戴著花釵的春娘年紀也才四十出頭。她從屏風後頭款款走進來,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規規矩矩地與在座的客人施了一禮。
她道:“妾身給各位大人請安。屏風後的幾個,都是教坊司新進的人才。今日能夠到各位大人跟前來獻藝,為大人助助興,實乃是她們三生有幸。”
說完拍掌,兩名小廝上來將屏風撤去。
幾名樂戶與歌妓已經擺好了姿勢。
春娘指著介紹:“這位是香香。整個上京也難找出比香香還動人的歌喉。”
“這位是嫣嫣。彆瞧年紀小,琴技一流。”
林舒把手從桌麵放下來,緊緊地攥在衣袖裡。臉上白膩如紙片,將烏黑的眉眼更加襯顯出來。
“這不是……”有人認出了林嫣。露出了詫異不已的神情。話到了嘴邊收了回去。
顧萬堂打量沈華亭的神色。
沈華亭由始至終都捏著酒盞,在淺淺的品酌,他神色淡淡的,目光是一貫清冷,看不出是個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