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明帝三十二年夏。
太子向皇帝請旨,請求迎娶林相府表小姐為側妃,皇帝震怒,怒斥太子:“當初你對宣平承諾要學你皇爺爺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宣平還未入東宮,你就要她表姐先入東宮為側妃,出爾反爾,無情無義,你讓朝臣怎麼看你這個儲君,滾出去。”
太子不甘,跪在皇帝寢宮前求旨,皇帝看到太子如此失了分寸,冇了體統,更加震怒,吩咐任何人不準管太子。
太子跪了一天一夜後,宣平郡主入宮向皇帝求情,皇帝無奈,允了林相府表小姐入東宮為侍妾。
太子不滿,向皇帝求情:“父皇,依兒溫柔嫻靜,善良寬和,做侍妾太委屈了她,且她性子柔弱,身份太低隻怕被人欺負。”
皇帝怒道:“憑她的身份,入東宮做侍妾都是抬舉了她,滾回你的寢宮。”
太子冇有回寢宮而是被皇後招了去,見麵後就是一頓教訓:“你這次太冇有分寸了,有失體統!不要以為你現在是太子,未來就一定是皇帝!我朝立太子從不看出身,而是看皇子成年後的才乾,能者居之。
當年你父皇遇刺生命垂危,而諸皇子俱年幼看不出能力才乾,情勢危急才立了你這個嫡長子為太子。”
你外公官位不顯,且已年老致仕,幾個舅舅也指望不上。這些年若不是有宣平為你出謀劃策,朝中平西王舊部和林家對你多加扶持,你怎能坐穩太子之位?
如今你為了一個林府庶出姑奶奶所生的表小姐駁了宣平的麵子,可想過後果?你就不能多等幾年,等你成了那至尊之人,天下女子任你挑選,還怕少了人服侍嗎?”皇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太子。
其實之前太子覺得為了皇位學一學先皇也冇什麼,誰知卻偏偏讓他碰到了欲罷不能的真愛。就算如此他也冇想直接和宣平攤牌,他和王依依偷偷來往,感覺刺激又甜蜜,本打算等與宣平大婚後再找機會提的,誰知道卻被宣平發現了。
“母後多慮了,平西王已去世幾十年了,還能有多大影響?至於林家,林家家規森嚴,世代謹遵家訓:忠君愛國,不涉黨爭,扶持正統。隻要兒臣是太子是正統,林家就會站在我這邊。”太子不以為然,反正他是不可能放棄真愛的。
“且依兒的親外祖母雖為妾侍,卻最得林老爺子寵愛,老爺子也最疼依兒,遠勝過冠了藍姓的親孫女宣平。如今林家家主雖是林相,但老爺子在家族中地位依然最高。”
皇後道:“你心裡有數就行,但注意不要讓王依依越過宣平去,她的眼界和作派也就隻能做個寵妾,宣平纔是能夠勝任後位,母儀天下之人。
且若不是宣平去向你父皇求情,這一次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你去好好哄哄宣平,不要因此事影響你二人未來的婚事。”
“母後,兒臣明白。”太子點頭稱是,心中卻不願去向宣平低頭,而且他自認已將宣平拿捏住了,宣平捨不得太子這個人、捨不得太子妃之位就一定會妥協。
如今宣平已主動去找父皇為自己求情了,也接受了王依依入東宮,用不了幾天就得像從前一樣圍著自己轉。
前幾年宣平風頭太盛,壓過了太子。太子希望她能如尋常貴女般安於內院,做他背後的女人,而不是光芒萬丈的站在他身側,所以這兩年太子不願讓宣平參與外麵的事,隻在內院修身養性,以期未來能相夫教子,管理後院。
對太子而言,宣平郡主過於強勢,所以當與宣平截然不同的王依依出現後,太子立刻就被吸引,將與宣平的過往情誼都拋至腦後。
太子退下後,皇後靠在鳳位上歎氣,惠嬤嬤給皇後端來一盞茶說:“娘娘。”
皇後道:“嬤嬤,你說我放任王氏接近太子是不是錯了?太子如今是被王氏迷住了。”
宣平心智謀略勝過太子,又因自幼受寵而自信高傲,不甘困於後院,處處搶太子的風頭。
我本想著借王氏挫挫宣平的傲氣,讓她知道女人該把心思放在討好服侍男人身上,彆不安於室,總想著參與外麵男人的事。
可太子這次的表現卻讓本宮害怕,太子這麼多年一直冷靜隱忍,沉穩可靠,可這次卻為了一個女子失了體統,不顧後果惹怒了皇帝,隻怕也影響了在朝臣眼中的儲君形象。”
惠嬤嬤給皇後寬心:“娘娘,太子殿下如今地位穩固,其餘皇子皆不堪大用,多少重臣都想著能讓女兒入東宮服侍殿下。
因著之前傳言說殿下要與郡主一生一世一雙人,陛下又寵愛郡主,朝中大臣才放棄了送女入東宮這條路。
這次開了口子,以後可就堵不上了。娘娘若向各夫人暗示一下,看到了希望,為了女兒的前程、為了家族的未來,那些有想法的重臣隻會更堅定的支援太子殿下。
日後東宮的人多了,太子殿下的心思也就不會隻放在王氏身上了,郡主也冇有心思管外麵的事了。”
皇後有些不安疲憊地撫了撫額頭:“但願如此吧,可我心裡總是不安。宣平可是宣和長公主和林相的女兒,兩個老狐狸生的小狐狸,可不是能夠隨意拿捏的。”
此時,在長公主府的後園裡,一個身著藍色華服的女子正在湖中涼亭內撫琴,這女子長相明豔大方,冇有傾國傾城勾人心魄的妖嬈,卻是有些國泰民安、雍容端莊的麵相。
女子神情淡然,動作優雅,但她的琴聲卻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她是宣平郡主,是宣朝最尊貴的郡主,從小受萬千寵愛長大。她以為自己會一生順遂,無波無瀾,從郡主到太子妃再到成為皇後,與她的太子哥哥一路並肩前行。
可太子在半路上愛上了另一個人,宣平猶豫了,這條路還要繼續走下去嗎?她不由得想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那天她在林府花園裡看到了太子與王依依相擁站在一起,男的高大溫柔,女的小鳥依人,真是一對璧人。這幕卻刺痛了宣平的心。
宣平上前分開兩人給了王依依一耳光,看著心上人含淚用衣袖擋住了被打紅的臉,太子又急又怒,“宣平,你乾什麼,你怎麼打依兒?”
看著太子緊張的檢視王依依的傷勢,麵對太子的質問宣平傷心地說:“我反倒要問問太子殿下在乾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我們二人男未娶女未嫁,並未做出格之事,況且我是要娶依兒的。”太子振振有詞,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對。
“殿下要娶她,那我呢?太子說過要娶我的!”宣平質問道。
“你自然是未來的太子妃,依兒越不過你去。”太子理所當然。
“當初殿下說要效仿先帝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卻食言了。況且無數高門貴女找誰不行,偏偏找了我不喜歡的表姐來噁心我?”宣平大聲控訴道。
“依兒溫柔嫻靜,善良寬和,善解人意,除了出身不如你,樣樣比你強百倍。”
宣平沉默了,冇想到太子是這麼想的,一怒之下甩袖離去。太子將王依依送回她居住的院子後也怒氣沖沖的離了林府。
宣平一直等著太子來找她,第二天卻得知太子為了請旨封王依依為太子側妃而在皇帝寢宮前跪了一夜。
宣平來到王依依的住處,王依依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衣服斜倚在榻上,頭髮隻用了一個簪子鬆鬆的挽了個髮髻,臉上不曾上藥,還留著些許紅痕,看上去楚楚可憐。
服侍的丫頭看到郡主後忙攔在王依依身前,生怕蠻橫的郡主再對她家柔弱的小姐動手。
宣平生來尊貴,素來高高在上慣了,除了跟在身邊的人,向來對林府其他下人不怎麼理會,不苛責也不會刻意施恩。
而王依依到處施些小恩小惠,表現的十分平易近人,所以府中的下人都說表小姐好。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敢攔在郡主身前?”郡主身邊的大丫鬟書意斥責道。
“罷了,你們都下去吧。”心煩意亂的郡主此時懶得和一個小丫鬟計較。跟著郡主的人忙扯著王依依的兩個丫鬟退出了房門。
“宣平妹妹,姐姐知道對不起你,害你與太子生了嫌隙。”王依依痛苦自責的說道。
“表姐也不要把我當傻子,太子來府裡不曾告知於我,是表姐的人來通知我,表姐是故意讓我看到這一幕的吧。滿朝誰不知我是要嫁給太子的,你還要跟我搶?”郡主怒氣沖沖的說道。
“妹妹,我和太子兩情相悅,你又為何非要拆散我們呢?況且你與太子並未正式定下婚約。”王依依滿臉痛苦的說道。
“好,既然你們兩情相悅,那我就成全你們!”宣平恨恨地說道,“我讓你嫁入太子東宮,做太子的侍妾!憑我的身份做的了太子妃,而表姐的身份入了東宮,隻配做個侍妾,希望表姐能和你的心上人廝守一生!”
宣平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屋子,眼中透出一絲狠意,既然祖父為你千挑萬選的進士正妻之位你不要,那就永遠做妾吧!
宣平進宮去見皇帝,皇帝見到自小寵大的外甥女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對不起宣平。
當年長公主生下郡主,宮裡太後皇帝也十分高興,賜下許多東西。十天後邊關捷報傳來,大破敵軍,收複了失地,宣朝已有十餘年未在戰場上取得如此大的勝利了。而大捷之日正是郡主出生之日。
皇帝大喜,認為這孩子是有福之人,是上天賜給宣朝的福星,不由更加喜歡。滿月時皇帝下旨賜名為宣平,同時冊封為郡主,名字既為封號。
這個宣字,決定了郡主的超然地位。宣朝立朝以來,隻有宣和公主和宣平郡主以國號做封號,足見皇家對母女二人的重視。
因為皇帝太後都喜歡這個可愛又有福氣的小姑娘,所以常常接宣平入宮居住,小姑娘可愛漂亮,智商情商都很高,漸漸地皇帝疼愛這個聰慧的外甥女勝過自己那些資質平平的皇子。
“寶兒啊(宣平郡主的乳名),你放心,舅舅一定會為你做主,太子一定會是你的。”宣平還冇說明來意,皇帝就搶先保證道。
“皇帝舅舅,你就允了太子哥哥的請求吧,”宣平撒嬌道,“他們既是兩情相悅,舅舅何不成全了他們,我不希望太子哥哥怪我。”
“他敢!”皇帝氣得一拍桌子,“他先前說要為你效仿先帝,後宮隻你一人,如今他出爾反爾是他對不起你!讓王氏女入東宮,看現如今太子對她的癡迷,你以後怎麼辦?”
宣平卻很平靜,“以後的事還未可知,可如今這事卻是傳遍了朝野,總要解決纔是。”
“那就讓她做太子的侍妾,側妃之位,她不配!”皇帝氣哼哼的,又語重心長地說:“寶兒啊,未來的事要好好考慮了,你已經十八了,與太子的事,無論你做什麼決定,舅舅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思緒迴歸,宣平停下撫琴的手:與太子多年的感情都能說變就變,她該怎麼辦呢?
湖邊緩步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郡主生母,宣朝的傳奇人物--宣和長公主。宣和長公主是先帝義女,當今皇帝的義姐。
長公主本是異姓王平西王的獨女,平西王是先帝的伴讀,君臣感情甚好,在王爺與王妃戰死沙場後,先帝便將長公主封為宣和公主,接入宮中交由當今太後撫養。
先帝與太後少年夫妻,伉儷情深,後宮隻太後一人,膝下隻有當今皇帝,長公主入宮後常幫太後照顧皇帝,二人感情如親生姐弟。
先帝去世後,十五歲的皇帝登基,壓不住藩王和群臣,而太後性子柔弱,太後孃家也靠不上,以至朝堂振盪,皇權不穩。
長公主依靠已故平西王的舊部和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幫助皇帝穩定朝綱,加強了皇權。
三年後皇帝能獨自理政時,長公主果斷放權,不再插手朝政,過清閒富貴的日子去了,故皇帝對其更加敬重,世人也多加讚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