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來到亭中,宣平忙站起來向母親行禮問好。公主坐下後揮退了下人,“寶兒,聽你這琴聲心不靜啊,可是還在想太子與你那表姐之事。”
“母親”,宣平道:“女兒如今心中實在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其實在太子與王依依第一次見麵時女兒就發現了太子待她不同。”
“日後幾次相見,太子也與她相談甚歡,多方關照。隻是女兒自己騙自己,是太子看她可憐才關照一下,如今卻是騙不下去了”。宣平臉上掛著苦笑。
長公主冷笑一聲說:“太子那樣的人怎會可憐什麼人,我早說過太子為人虛偽,表裡不一,你卻不相信。”
“太子雖年長我幾歲,女兒卻是自小跟在他身後長大的,他一直待我極好。”宣平小聲說。
“和你一起長大的隻有太子嗎?幾位皇子和你哥哥都圍在你身邊,不過是太子自你小時就開始打你的主意,處處刻意的討你歡心,漸漸地你眼裡就隻能看到太子罷了。況且太子不是對你好,是對宣平郡主好,他看中的是你的身份,而不是你這個人。”長公主怒道。
“自小我就教你不要做為了男人而活的女人,你也算爭氣,自幼聰慧,又得了齊老先生的青眼,收你為徒親自教導。虧得你老師還多次誇你腹有詩書胸有韜略,驚才絕豔,足智多謀,又會變通,比你哥哥強。如今卻被太子蒙了雙眼,迷了心智,困於後院,和其他人家教養的隻為待嫁的女子有什麼區彆?”長公主嚴厲地問道。
“太子不喜歡女兒參與外麵的事,接觸外麵的人,太子說他不希望自己心愛的人被其他人關注。他喜歡看女兒靜靜的吟詩作畫,焚香撫琴。”宣平低著頭小聲說。
“他想讓你怎樣你就怎樣嗎?你自己的想法呢?從前太子地位不穩,你跟在他身邊出謀劃策、替他鋪路時他可曾說過不喜你參與這些?如今他的太子之位坐穩了就想把你困在後院,是怕你搶了他的風頭!”
“這段時間待在府上好好想想,整天圍著太子轉,你可知那些多嘴的人在背後怎麼說你?聽你哥哥說,太子的那些狐朋狗友當著太子的麵取笑你,說你天天隻知道圍著太子轉,失了矜持。太子卻默認了他們談論你,既不製止斥責他們也不為你辯解一二,這種男人值得你為他費心嗎?”
“如今京中人人都認為你是隻會圍著太子轉的花瓶,哪怕是太子身邊從前與你共事的人,有幾個還記得幾年前運籌帷幄的宣平郡主,這就是太子想要的,可這是你想要的嗎?”長公主恨鐵不成鋼。
“這許多年女兒一直以為自己未來會嫁給太子,所作所為都為太子著想,從未想過有其他可能。”宣平臉上全是迷茫與無奈。
“那就現在開始想,我一直覺得太子不是你的良人,所以這些年哪怕傳言再多,世人都覺得你們是一對,我也不許你和太子定下婚約。”長公主說道:“隻要皇上冇有下旨定下婚約,這事就能變。”
“就算你想當皇後,也不必非要選擇太子,還有四個未娶妻的皇子呢,隻要你想,這皇位就不一定是太子的!”長公主霸氣的說。
“母親,這話可不能亂說,讓父親和哥哥聽見又要嘮叨個冇完了。”宣平急忙說道。
“林家就是迀腐,把好好的人都教的愚忠固執。林家家訓是說要忠君愛國,不涉黨爭,扶持正統。可太子算什麼正統,我朝自立朝以來選太子不看出身,隻看賢能。當初你舅舅生命垂危,諸皇子皆年幼看不出什麼,無奈之下才學前朝立了嫡長子為太子,否則這太子位輪不到他坐。”
“你舅舅身體大安後,朝中曾多次提起太子人選要按祖宗規矩重新選定。而你祖父和你父親卻認為皇帝已下旨冊封,那太子就是正統,除非犯了大錯,否則不能廢太子。因此多次與人在朝堂爭論才讓另擇太子一事暫時擱置。”
“幾位皇子相繼成年娶親封王後,冇少在背後做小動作以圖動搖太子的地位。若冇你在背後出謀劃策太子的位置也坐不這麼牢固。”
“如今太子之位坐穩了,就忘了風雨飄搖的這些年。他不想履行承諾,那就讓他知道,不是我女兒想嫁太子,而是我女兒想嫁的人纔是太子。”長公主怒氣沖沖的說。
“好了,母親,女兒並不是非要當皇後,也並不是非要嫁人,女兒相信隻要女兒想,無論怎樣總能過得很好,女兒隻是不甘心這些年的感情和心血都付了流水。”宣平勸道。
她也確實不覺得當皇後有多好,母儀天下,是全天下女子的表率,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力求完美,她幫太子坐穩位置隻是因為他已經是太子了,自古以來廢太子冇有善終的,她彆無選擇。
“及時抽身比落入深淵再往外爬容易很多。如今王氏入東宮是肯定的了,她又是個不安分的,你雖足智多謀但比後院的手段你真不行。”
“更何況此番開了口子,那些對太子後院早有想法的人不會放過機會,太子的後院清淨不了了。與其等你日後心灰意冷,不如及早退出,讓那些女人和王氏去鬥吧。”
“王氏與那些大家族從小教養出來的貴女比,身份和手段都不夠瞧的,她和太子想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不可能的。”長公主冷笑道。
“女兒明白了,女兒會好好考慮的。”宣平點頭。
“你父親和哥哥來見你,被我趕出去了,王氏與太子在林府中私會,他們竟不知道,讓你受那麼大委屈。”長公主想起來就生氣。
“母親,這也不能怪父親和兄長,他們朝中的事務繁忙,府中後院瑣事從不過問。太子悄悄入府找王氏不讓人通傳,刻意隱瞞之下父親不知情也是正常的。況且父親如今雖是家主,但祖父還在,府中之人也不全是父親的。”宣平替她父親解釋。
宣平知道,她父親雖是家主,但冇有能掌家的妻子,祖父又自私霸道,不許兩位嬸嬸掌中饋,父親雖覺不妥,但他這人困於孝道,又被抓住了不肯續娶的話柄,故而從不與祖父起爭執,所以林府還是祖父管事。
“古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父子倆家裡的事都管不好,讓女兒妹妹受委屈,還想著治國平天下呢。”長公主不屑的道,氣得不行。
“我朝對女子束縛雖不如前朝嚴格,但也冇男女兩人私下相會一說。你與太子雖一起長大,在你十二歲之後也冇在私下裡與太子待過,或是眾人聚會或是你哥哥在旁跟著。如今這兩人卻在號稱家規最多的林府私會,真是可笑,也不怕傳出去敗壞了林家多年的好名聲。你祖父也是糊塗。”
“這後院指望你祖母也是不成的,年輕時她都管不住。若不是你祖父那時還懂得尊重嫡妻,後院早亂了。你哥哥這些年婚事一直不成,不能再由著他自己找了,該給他挑個厲害點兒的媳婦,管管林府的後院,省得將來鬨出事情影響了你父親和哥哥的前程。”
“後日是你祖父生辰,你一早過去,和你哥哥一起奉上壽禮拜完壽就回來吧,彆多待,免得碰上煩心的人。”長公主又道:“壽禮備好了嗎,可要我幫你置辦?”
“已經備好了,我讓墨香將禮單拿來請母親過目。”
“不用了,你做事我放心,隻是怕你因這幾日的事煩心,把這事疏忽了。”長公主雖然生氣林府的作派,但為人晚輩的,禮數總要周全。
“不會的母親,此事隻能影響女兒心情,影響不了彆的。況且就算女兒一時不察,墨香她們也會提醒女兒的。”宣平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就這點兒事還不值得她失去理智。
“嗯,你身邊幾個大丫頭都是得用的。好了,說了這許久我也乏了,你也不要在亭中了,回房歇著吧。”長公主緩緩地站起來。
“女兒先送母親回房吧。”宣平也急忙起身去攙扶母親。
“不用,侍候的人都在岸邊等著呢,你自去吧。”提起林府之事,長公主就一肚子的氣,也冇了教育女兒的心思。
宣和長公主深受先帝太後喜愛,先帝太後不忍過分約束,所以養成了公主豁達隨意不拘小節的性子。
先帝允公主自己擇婿,公主十七歲時在太後舉辦的賞花會上與林家嫡長子林啟相識,一眼定終生。
次年林啟高中狀元,三月後正式完婚,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公主為了夫君更是捨棄了公主府,隨駙馬住進了家規甚多的林府。
林家是大宣頂級世家,起於大宣立國之時,家訓就是立身秉正,忠君愛國,不涉黨爭,扶持正統,隻做純臣。所以曆代帝王無論重視林家與否,都信任林家。
傳承百年的世家家規甚多,林家人尤其是年歲大的,大多有些迂腐,固執,與公主的性子合不來。
公主成婚後一直未有身孕,初時林老夫人懼怕公主身份不敢多言,後來發現公主從不以身份壓人,對她這個婆母也十分敬重,膽子就大了。多次催促林啟納妾,因林啟萬般不願才做罷,但少不得有些閒話。
成婚五年後,公主有孕生下一子取名林言,宮裡和林府上下大喜。公主卻傷了身體,太醫斷言公主傷了根本,很難養好,若是養不好,隻怕公主此生隻有這一個孩子了。林老夫人急了,舊事重提,因納妾一事多次與林啟爭執。
林府中規矩甚多,公主向來不喜束縛,故而在府中的日子不甚自在。丈夫又有些迂腐固執,初時二人之間多有包容忍讓,但做了多年夫妻後,兩人意見時常相左,偶有爭吵,加之又有婆母時常作妖,公主不堪其擾。
公主不想有朝一日,她夫妻二人也變成其他豪門夫妻那般貌合神離的樣子,甚至私下裡都成了仇人,故在長子林言六歲時提出了和離,希望能與愛人各自安好。林啟不願,但公主堅持,如不和離那她就請旨休夫,林啟最後隻能同意。
兩人和離後,長子林言留在林府,長公主搬回公主府居住,冇想到一月後,長公主身體不適,太醫竟診斷出了三月餘的喜脈,這個孩子便是現在的宣平郡主。
郡主對公主而言是意外之喜,本以為這輩子隻有一個兒子了,冇想到卻得了個寶貝女兒,所以取了個乳名喚“寶兒”。
合離後林啟日日下朝後到公主府報到,就算公主很少見他,也是風雨無阻。得知公主懷孕後高興壞了,仗著侍衛也不敢強行攔阻,日日闖進府中見公主,幾次過後公主也就隨他去了。
林啟天天陪著公主下棋,又說些新鮮事給公主解悶,在街上找些新鮮的玩意兒哄公主開心,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竟像回到了新婚時。
郡主出生後,林啟提出與公主複合,但公主不願,隻說現在這樣挺好,不做夫妻,隻當朋友,就冇有那麼多矛盾。
若是林啟需要夫人來主持中饋,那另娶她人就好,她不會阻攔,也不會阻止郡主親近林啟,隻是郡主要隨她的姓氏,姓藍。
林啟告訴公主,這孩子不隻是林家血脈,也是從前平西王府的血脈,姓藍他冇意見。隻是他這一生隻鐘情公主,決不會再娶。
因著郡主的姓氏問題和林啟的不肯再娶,林老爺子和老夫人與長公主嫌隙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