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坊,青雲茶樓。
“我要成親了。”秦書意扶著腰道,心想沈清這畜生,書房的榻十分硬,他都忍不得去床上。
畜生。
柳一世和林若在對麵,沉默不語,冇有注意到她扶腰的異樣。
聖旨下來,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秦書意冇找他們,他們也冇有主動找她。
生怕她自閉,不想見人。
此時一見麵,倒是看她更雲淡風輕一些。
林若率先開了口,簇著眉道:“那個韓公子,實在是長得······”
柳一世涼涼地說:“便是西街賣肉的張大娘,案頭上的豬頭都比韓公子清秀些。”
林若大膽道:“書兒,我們謀劃著帶你走吧!反正你的家,不回也罷。”
說的是事實,唯有親姐妹纔會這麼說。
秦書意有些高興,這好像是林若難得的叛逆:“若姐姐,你說說如何走?”
柳一世不耐煩打斷,濃眉大眼往常是爽利的神色,今日卻是糾結在一起,道:“我已給你安排好了。”指了指樓下一輛黑色的小馬車,頓了頓:“這輛小馬車直拉你去城東,有人會接你出去。”
“我把你送去閩西,那是我母親的故鄉,我舅舅在那邊頗有勢力。”
他說完,眼睛不自然地躲了躲。
林若淡淡地垂下了眼。
秦書意拖著腮,腿晃悠晃悠道:“然後呢?”一雙水盈盈的眸盯著柳一世。
“然後自然是在那裡等我。”柳一世以拳抵唇,輕輕咳了咳。
秦書意笑了笑,索性挑明瞭:“謝謝柳大哥,從小都罩著我。”
“隻是,逃婚,還是聖上的指婚,實在風險太大。想必此事,令堂還不知曉吧,怕這頂小轎,帶去的是滔天的災禍。”
末了,她道:“放心,我不會嫁給韓如簡,我也不會有事。”
林若鬆了一口氣,高興道:“就知道你已想好了辦法。”
柳一世:“書兒,每次你都是如此,自己先把問題解決了,不用彆人來操心。”他的神色卻有些黯淡。
秦書意輕輕吹著茶:“也不是,至少我不想給你們帶來麻煩。”
林若還是有些擔心,麵前的藕粉小糖糕,一口都冇吃。
秦書意拿了一塊,潔白的手腕越過桌子,直送到她唇邊:“彆擔心了,我會搞定的。”
水袖往下,露出些歡好的紅痕來。
林若愣了愣,又抬眼去看柳一世,這個大直男並冇有發現什麼異樣。於是她悄悄幫秦書意將袖子放了下來。
書兒真是長大了,有秘密了。
“客官······客官······這廂房現下有人了,誒······誒誒······您不能進啊客官······”
一個不速之客推開了廂房的門,清貴又矜驕的身影走了進來,眉眼如遠山,正是沈清。
柳一世先反應了過來,行禮道:“侯爺,竟未想在這裡碰到侯爺。”
秦書意林若依次行了禮。
沈清的目光落到秦書意的身上,早上急著從侯府走了,說有事,無非就是跟男人一起喝茶。
“哦,剛纔認錯了,還以為是蘇公子呢。”沈清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冇有要離開的意思。
蘇公子,蘇詢,寧安侯府的大公子,沈清的知交故友。
柳一世嘴角一抽,好像他兩身形得差了一尺了。
秦書意清了清嗓子,準備攆客。
“侯爺是二姐未過門的夫婿,估計正為著婚事操勞呢,二姐在家也常說,侯爺事無钜細,十分認真。”
所以,現下你快去忙你的吧,彆在這礙眼了。
侯爺的歎息傳入大家的耳朵:“確係十分操勞······昨夜直到深夜,還在掌燈。”
秦書意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下,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林若道:“侯爺與秦姐姐佳偶天成,正是應了侯爺這一片美意。”
怎麼個意思,侯爺這是來等著大家輪流誇一遍秦水墨嗎?
柳一世注意到了林若的眼神,正準備接下,便聽沈清說道:“昨日聘禮單已去了秦家,但我仍怕有疏漏,不如,秦家三妹妹,再與我講講?”
柳一世疑惑道:“書妹妹尚未出閣,實在什麼都不懂,怎麼與你講?”
沈清攏著衣袖,眉間神色不辨:“自然是問問她姐姐的喜好了。”
“你們先下去吧。”
林若和柳一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請出了廂房。
無人處,秦書意便不裝在侯爺麵前的乖順,起身就歪到椅子上,白皙的小腿晃悠悠:“你又來乾嘛呢?”
“看你方纔和男人聊得正歡,聊什麼呢?”
“我們不是三個人麼?”
“那你冇跟那個男人說話麼?”
秦書意氣極反笑:“你可真能無理取鬨,我跟誰說話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沈清挨著她坐下,身上的溫度都比秦書意要高幾分。
“是誰?”
“我青梅竹馬的哥哥啊,柳一世。但是他跟我青梅竹馬的姐姐頗有夫妻相。”
沈清彷彿冇聽到後麵那句,隻聽完第一句,便直鉗製住她的雙手,往她的脖頸裡靠。
秦書意擰過頭去:“沈大侯爺, 你是隨時隨地發情是吧。”
門又“吱”得一聲推開:“書兒,我本還要給你一個藥囊,方纔忘記了······”來的人看到了裡麵旖旎的場景,立刻噤了聲。
沈清雖立刻放開了。
但林若仍瞪大了眼睛,看著秦書意微微整理了衣襟。
莫非,書兒身上的痕跡,都是侯爺弄出來的?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秦書意無奈地咬了咬牙:“若姐姐,沈侯爺隻是想幫我看一下,我的手腕有冇有受傷,剛纔不小心差點脫臼了。”
這謊話編得太急,以至於秦書意忘了,這要乾什麼纔會險些脫臼。
林若一連答應著:“檢查好了安心些,安心些。”她如同白月的麵龐又白了幾分,把那個精心配好的藥囊放在了桌上。
“天漸涼了,沐浴的時候將藥囊泡進去,便十分滋補。”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
她站在二樓樓梯口,捂著胸口半晌,如果這就是秦書意的“辦法”,那她無異於火中取栗。
或許大家都知道沈侯爺是個風流倜儻、不務正業的紈絝。
但是唯有她家,林府,曾數次去侯府為剛逃出北漠的侯爺醫治癔症,長達兩年。
父親那些日子幾乎見不到人,隻在深夜時告訴過她,不要靠近永安侯府,那是彆人想象不到的可怕和黑暗。
父親是醫者,對病人從來都是守口如瓶,唯有這次,告訴了自己的女兒。
林若緊緊捏著手帕,不行,她不能看著書兒跳進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