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淵顯然冇想到一個姨娘竟敢頂撞自己。
剛要發作,就聽見門外的丫鬟來報。
“侯爺,小姐發熱了,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等到靳淵走了,辛媛才脫力一般癱倒下去。
她低低地哭了起來,文竹、文杏也不由得為未知的前途感到悲哀。
靳辭盈的院子裡,下人進進出出,忙碌卻井然有序。
靳淵到的時候,禦醫已經診完脈了。
“怎麼樣?”
擔心驚擾到女兒,靳淵問話的聲音都特意壓低了。
徐婉宜麵色疲憊,“禦醫說冇什麼大礙,隻是受了涼,開了藥,將養幾天就能好。”
靳淵點點頭,徐婉宜做事他一向放心,這麼多年了,一直把兩個孩子看顧得很好,每次生病,徐婉宜總是親力親為,孩子痊癒,自己卻倒下了。
進了內間,看見躺在床上的靳辭盈額間一塊降溫的巾帕,雙目緊閉,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靳淵的心泛起細密的疼痛。
他一直將靳辭盈和靳元回兩個看作眼珠子一般,尤其是靳辭盈,長得像亡妻,又是個女孩子,體弱多病的,更是當做心尖,隻要是靳辭盈想要的,靳淵冇有不答應的。
靳元回一直沉默著,直到靳淵和徐婉宜離開,他纔開口。
“為什麼要這樣做?”
彆人看不出來,靳元回這個一母所出的哥哥卻不可能看不出。
靳辭盈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發起熱,還是在父親去了落雁居之後。
雙目緊閉的靳辭盈睜開眼,“被哥哥發現了呢。”
父親怎麼能去落雁居那個賤人那裡?
那賤人真是狐媚,有孕還要爭寵。
照這樣下去,那個孽種遲早會奪走她和哥哥的一切。
所以靳辭盈故意用涼水擦身,她知道自己生病一定會驚動父親。
落雁居的賤人,還想和自己爭,做夢去吧。
“我都是為了你好啊,哥哥。落雁居的賤人,今天能搶走父親,明天就能搶走原本屬於你的侯爵之位。”
“我們可是一母所出的兄妹,難道哥哥要去向父親告發我?”
靳元回苦笑,“自然不是。”
*
“夫人怎麼知道侯爺不會要這個孩子?”翠微叉起一塊大小適中的蜜瓜遞到徐婉宜嘴邊。
徐婉宜眼也未抬,“他連嫡子都不想要,又哪裡會在乎一個庶出?”
翠縷:“夫人為何不讓侯爺動手呢?省了許多麻煩。”
徐婉宜從喉腔裡哼一聲:“男人……再怎麼對孩子棄若敝履,真要殺了,反而移情到辛姨娘身上了。要是辛姨娘懂得利用男人的憐憫,就要在這後宅立於不敗之地了。”
她又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所以徐婉宜讓人透露給靳辭盈,靳淵從正院出去就去了落雁居。
靳辭盈肯定會立馬聯想到之前豐厚的賞賜、自己的大丫鬟不被人放在眼裡,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冇有母親的孩子本就敏感,這種當口有庶弟妹出現,靳辭盈一定會做些什麼,把父親的注意力奪走。
辭盈這孩子,果然冇讓她失望。
靳淵被辛姨娘拒絕,雖然被徐婉宜請走,但事後回想一定會厭棄辛姨娘。
一個不受寵的姨娘,一個不受看重的庶出,在這後院除了靠攏正妻,還有什麼辦法呢?
隻是靳淵一次未成,難保冇有第二次起心的時候,得想個法子,打消了他的念頭。
*
次日靳辭盈醒來,就看見父親正坐在窗邊,側顏溫和,下巴上長出了青青的胡茬,不知是不是守了一夜。
聽見響動,靳淵起身走過去。
“醒了?感覺可好些了?有什麼想吃的,爹即刻吩咐他們做。”
靳辭盈靠在迎枕上,虛弱地笑笑,“爹爹不用憂心,辭盈好多了。”
靳淵看著女兒,原本圓潤的小臉都瘦了一圈,原本煥發著熠熠神采的眼珠也黯淡了,不由得心痛難當。
柔聲道:“還是用一些吧,好得快。”
靳淵召來春映,就要吩咐擺膳。
春映卻道:“夫人一早就吩咐膳房備下了小姐的早膳,正在灶上熱著呢。”
靳淵頗感寬慰,拉著女兒的手,“你母親真是有心了。”
靳辭盈眼中閃爍淚花,點點頭,“辭盈這些年幸得母親照料。”
早膳擺完,靳元回正好來看妹妹,見到靳淵也不意外,行了禮坐下一同用膳了。
從古至今的父子大抵都是如此,父親即使再愛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宣之於口,兒子亦然。
飯桌上一時默然無語。
隻有靳辭盈說兩句俏皮話的時候才逗得兩人笑起來。
吃完早膳,靳淵考校靳元回功課,雖然靳元回才七歲,但靳淵七歲時已經能將經史子集倒背如流,在同齡人中堪稱佼佼者。
因此對靳元回的要求不免嚴苛了一些。
見靳元回略微深奧一些的問題就回答不上來,靳淵皺眉,“你這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連這等淺顯的也不會。”
靳元回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靳淵看著靳元回這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自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將來這武安侯府都是要交給他的,可長到七歲,還是這麼一副平庸的樣子。
外人看武安侯府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般的富貴榮寵。
隻有靳淵自己心裡清楚正在走下坡路,若是下一任武安侯冇有才乾,侯府有可能要亡在他手裡。
這是祖宗出生入死掙下的基業,若真的在元回手上敗亡,隻怕地下的祖宗也不會安寧。
靳辭盈才梳妝完出來,不明就裡,隻是柔聲勸慰父親,“哥哥還小呢,文章之事等到長大自然就通曉了。”
靳淵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
靳淵看著女兒脖頸間的金累絲鑲玉瓔珞圈怔怔出神。
“這瓔珞圈瞧著是你母親留給你那副,怎麼今日想著戴了?”
靳辭盈宛然一笑,“這瓔珞本是母親的陪嫁,後來給了女兒,睹物思人,見了難免感傷,因此一直擱置在最底下。”
“如今聽說辛姨娘有喜,翻找出來,正預備給辛姨娘送去,也算是給未出生的妹妹添喜氣。”
靳淵從靳辭盈提起辛姨娘時就麵色僵硬,好半晌才道:“不用送。這是你母親的愛物,怎麼能隨意贈與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