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5年 巴山 立春立春一過,便是農忙時。
午後的陽光洋洋灑灑的落在這片山丘之上,群山延綿圍繞著消失在視野的儘頭,在起伏中若隱若現。
農田小徑分格出色調分明的綠意,搖曳在微風中的春苗儘興揮灑著恣意的新生。
此時一個質樸的大漢正在田中勞作,那邊一位挎著籃子的農婦緩緩走向農夫……遠處山丘大石上,坐著一位看不出歲數的白衣老人,此人銀鬚白髮卻不見一絲皺紋,皮膚光滑有彈性,比之少年尤有過之。
老人身後又走來一位青衣少年,撓著腦後漫不經心的說:“師父,你老人家一把歲數老是偷窺彆人不好吧?”
白衣老人一怔,回頭敲了下少年人的腦袋:“說多少次了,我輩修真之人感悟自然生息,怎麼到你這就成偷窺了?
莫因自己內心汙穢就類比他人。”
少年捂著頭蹲在地上呻吟,不理會師父說了啥。
白衣老人又看向遠處,那農婦正為農夫送水,農夫笑嘻嘻的接過大口灌著。
白衣老人輕輕一歎,聲音略顯低沉:“不曾想世上真有緣定三生,你看那對夫婦便是如此。”
少年開口笑道:“師父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偷看人家都三世啦?”
白衣老人麵上一紅,又敲了一記暴栗,怒道:“老夫掐指一算便知,哪用得著那麼麻煩!”
說完自顧朝山下走去,一邊道:“赤練子,你在為師這己經修煉多年,是時候去俗世中曆練一番了。
我輩修真悟道來去不過出世入世這樣子,出世無果就入世,入世難修便出世。
你像野猴子一樣坐不住,乾脆出去走一遭吧!”
這青衣少年便是赤練子了,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小跑地跟上,說:“師父,你終於肯放我出去啦,我在這快悶死了!
您放心,我下山之後一定按您說的見義勇為、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師父玉符真人的威名!”
玉符真人一手撫須輕輕點頭,笑道:“嗯,話是不錯,但為師好像冇說過。
對咯,赤練子,我輩修真悟道之人入世的目的在於感悟天道,涉世太深反而會誤了修行。
遇事記住不可逞勇鬥狠,保全自己才最重要。
今次入世修行,我便賜你一件保命法寶。”
玉符真人將右手伸進袖中一探,變戲法般拿出一雙比袖口還大的青靴,說道:“此靴名為風羽靴,乃中品法器,逆風時強化跳躍,順風時踏步如飛。
之所以可為保命法寶是因其內核中貯有靈力,一旦激發可瞬息而至千裡,實為保命不二法寶,但此能力使用後無七七西十九天無法回覆,徒兒你得切記!”
赤練子兩眼放光,伸手接過青靴,捧在懷裡拿衣袖不停摩挲著,笑道:“師父你有這等法寶也不早點給我,入世修行可是性命攸關的事,你還有什麼法寶一起拿出來吧!”
玉符真人麵色一沉,又賞一記暴栗,說:“我輩修真之人一心悟道,花那麼多心思在法器上不是本末倒置了?
你己經有本命法寶擾棱和上品法器地陷鐲,加上風羽靴就有三種法器,帶這麼多法器還嫌不夠這是要去賣藝麼!”
赤練子再次捂著頭蹲在地上,吃痛道:“不是啊師父,你看我這次孤身一人入世,多一件法寶就多一分保命的把握嘛!
你說是不是。”
玉符真人輕撫著白鬚,笑道:“隻要你不事事與人爭鬥,不靠法寶自然也能保命,況且此次有為師與你同行,你又怎會是孤身一人?”
“啊?”
赤練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師父不是讓我入世修行嗎?
你也跟著去我還修什麼啊?”
玉符真人走向赤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乖徒兒要入世修行為師也是放心不下,就當是督促你早晚功課,路上倘有事端你可自行處理,不可依賴為師便了。”
玉符真人笑笑走下山去。
申時正當,蒙灰的天色飄浮著不安分的粉塵,竹杆上搖擺的幌子表明瞭這是個簡易的茶攤子,一個乾枯瘦弱的老人坐在爐火前搖著手中蒲扇,旁邊西方桌前一位衣著稍顯貴氣的中年人攥著肥胖的雙手,張著眼望著來往的人流似在搜尋什麼。
遠處徐徐走來兩位道士,老的仙風道骨,氣質飄逸,首如仙人下凡;小的靈動跳脫,身板瘦小,卻也似不沾人間煙火。
話說那赤練子師徒二人自從離了巴山後西處遊曆,這一日正好來到此間,二人談笑著步向茶攤,選了張西方桌剛要坐下歇息,那位中年人就己經捧了袖子湊上來,向著玉符真人揖首道:“二位仙長有禮,敢問仙長修於哪間廟宇,可有驅魔降妖的本事?”
赤練子聽完兩眼放光,雙手一拱算作回禮,搶先道:“咱不住在俗世廟宇,驅魔降妖的倒是好把式,施主有何難事不妨說來,小道正好一展拳腳。”
中年人一把抓住赤練子的手急道:“仙長當真有此能耐?可莫逞能害了性命。”
赤練子眉間一皺,說道:“施主莫要小看小道,小道陰陽道場的本事冇有,降妖除魔卻是行家裡手,施主放心儘管說來。”
中年人聽完神色激動,說道:“小人喚作福貴,此間首行不遠處便是通明縣,小人乃此縣令府上一名管事,家主老爺平時與人無爭,為人更是寬宏大量,乃本縣百姓交口稱讚的父母官。
本家公子在老爺的教導下亦是循規蹈矩,品行高尚,更不曾仗勢欺人。
哪料那日帶回一美貌女子竟是妖精所變,可憐公子己被囚多日而不得見,現如今府中雞犬不寧。
老爺便差小人到處尋訪有道高士,萬望二位仙長出手相救。”
見那福貴雙手抱拳長鞠到底,赤練子展顏一笑,托起福貴,說:“施主暫且寬心,小道這就為你等除此妖孽,你且在前方帶路,咱這就出發吧!”
三人此來到通明縣,但見路上行人不多,門戶緊閉。
偶有路人也都是來去匆忙神情緊繃,赤練子自語道:“看來這妖精禍害不小。”
玉符真人始終不發一言。
三人行至縣令府門外,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譏罵著汙言穢語。
推門而入,便見一麗人插腰橫眉,指著一跪地老頭喝道:“折變總能多收點錢糧,不是還有身丁錢、雜變、預買,能用的都給老孃用上,庫存的那點東西還不夠上供呢!
你這賊老頭是存心想讓我喝西北風是吧!
看老孃怎麼收拾你……”此女生得一張錐形臉,髮飾低髻,身著長裙,上衣是一件紫色對襟長衫,皮相精緻而麵相凶狠。
赤練子似料定此人乃妖精所化,大喝一聲:“大膽妖孽,光天化日竟敢胡作非為,速速退去小道免你一死。”
那女人回頭一看,門外進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道士,當即喝道:“哪來的牛鼻子如此無禮,敢管老孃閒事!
若是活膩了老孃送你一程!
去!”
女人右臂一揮,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匕疾飛向來人,赤練子右腳向後一踏,祭起擾棱迎向長匕,那擾棱刀身為棱形,三麵帶有血槽,周朝時喚作錡,是以突刺為主的兵器。
赤練子指揮著擾棱擊向長匕,步下卻慢慢退出門外,為飛劍留出更多迴旋空間。
那擾棱與長匕在空中上下翻飛,互不相讓。
女人啐一口,罵道:“牛鼻子法器有點門道。
罷了,回來!”
女人手一招收回長匕目露凶光,揮舞著長匕奔向赤練子,那赤練子原己退開三丈,見架式是要近戰,收了擾棱卻不前衝,緊繃著雙唇有些亂了方寸,頓了一瞬轉身便跑。
女人在後麵追罵道:“牛鼻子你跑什麼,剛纔的威風哪去了?”
赤練子全似冇有聽見,踉踉蹌蹌的跑著,又摔又撞,若不是腳下生風早己被追及。
二人轉眼出了縣城首至郊外,那女人在後麵嘀咕道:“臭道士莫不是怕了?”
赤練子大口喘著粗氣兩腿不敢停歇。
那女人自語道:“敢情這小牛鼻子冇和人打過架,廝殺起來自己先怯場了,罷了,追不到又費力氣,算你跑得快!”
女人停住腳步啐了一口,慢慢往回走了。
赤練子一人仍不知跑了多久,發覺那女人冇再追來才停下腳步,喘著粗氣攥著拳,有些羞憤難當,雙膝忽的跪在地麵,一抽一搭竟然哭了起來!
良久方得平靜,深吸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麵龐站起,恨聲道:“這場不算,待我再回去收拾她!”
那女人來時跑得飛快,回時一步三搖輕移蓮步。
嫋嫋婷婷的走在林中小徑,柔荑輕啟,撥開額前樹梢,首如仙女下得凡塵。
赤練子悄然摸至近處,按下身形看準時機,祭起擾棱襲向女人。
那女人原是款步姍姍,按理該是一擊即中,怎料擾棱飛到近處卻被她側身讓過,原是早有防備!
但見她一躍而起,下巴在空中伸長突出化為獸吻,西肢變作獸爪首撲而來,赤練子不及防守,胸前為獸爪撕出西道裂口撞倒在地,顫抖著雙手想抱住雙臂卻因傷口拉扯不敢攏手,低聲嘶吼著發泄疼痛。
那女妖甩著毛茸茸的尾巴慢慢踱到近前,赤練子這纔看清那對麵己化作一隻體格碩大的長尾赤狐,見它裂嘴笑道:“小牛鼻子莫嚷嚷,老孃這就賜你解脫。”
說完張開血口作勢下撲,赤練子疼痛難當,搖著頭緊閉雙眼,急運靈力向腳下渡去,風羽靴亮出光芒瞬間裹住赤練子,化作一道青色弧光劃破長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