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宣府城東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內。
林棲對麵端坐一人,三十出頭,一身靛藍色淩緞夾棉長袍,身披佛頭青素麵鶴氅,皮膚白皙,手指纖細。
抱一個黑漆描金山水圖青銅手爐,奢華的裝扮與簡陋的小屋格格不入。
二人之間的對弈林棲大殺四方,他卻渾不在意,開口卻是與年齡不符的少年音色:“先生這棋都下了三天了,可下高興了?”
“蘇公子這棋已輸了三天了,可輸痛快了?”林棲最後落下一子,勝負已定。
這位蘇公子原名蘇瑾之,是儷貴妃蘇玉顏的親哥哥。
時任吏部考功司郎中,官不大,正五品,卻肥得流油,因為他負責的是官員的曆年考覈。
“先生高興了,學生便痛快。”蘇瑾之好像一點冇聽出林棲話裡的嘲諷之意,一臉的恬不知恥。
林棲聞言氣得鬍子都抖了三抖,實在忍不住,咬著後槽牙便罵了出來:“蘇瑾之,老夫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先生謬讚,是先生教得好。”蘇瑾之單手托臉,一雙和儷貴妃七分像的無辜圓眼。
“我何時教過你這些?!”林棲扭過頭,不去看他撒嬌扮乖。
“先生在柏林苑說過,“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學生有感,所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相信先生定能理解學生的苦心。”
蘇瑾之的話叫林棲沉默下來,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
那時候他還很年輕,意氣風發,指點江山,萬千學子慕名而來,太師府日日都有拜帖,他曾是邑都城最耀眼的存在。
蘇瑾之見此也收起頑劣,神色認真起來
“先生遠離廟堂十年有餘,可曾有片刻放下胸中的抱負?先生心懷大鄴,又見邑都狐裘蒙戎,百姓艱難,先生難道不心痛嗎?”
林棲聞言終於抬起頭來,蘇瑾之與他對視:“殿下年幼,若是能得先生親自教導。”蘇瑾之頓了頓,放低了聲音:“先生想要的那個天下當今陛下給不了,或許,未來的太子殿下能給。”
一句話叫林棲緊緊攥著的手,慢慢地鬆開了,沉寂多年心頭熱血似乎又叫囂起來,不甘心地跳動著,奔騰著。
臘月二十四,大雪終於停了,厚厚的積雪掩埋了一切,萬籟俱寂,唯,紅梅抱雪,傲然挺立。
這日永景帝在芷陽宮陪儷貴妃說著話,儷貴妃卻突然暈倒。李明玉連忙去請了太醫院的人來,太醫院來了人反覆診斷,好一番折騰,最終確認是蕪花之毒。
而芷陽宮的食案上正放著一碗喝了一半的藥膳。
一切都順理成章。
“陛下……臣妾死不足惜,可是太子,太子還那樣年幼,冇有母親護著,以後在宮中的日子該怎麼辦啊……”儷貴妃握著永景帝的手淚眼漣漣的道。
永景帝心中一緊,儷貴妃的話提醒了他,這儷貴妃與太子一體同心,此番,是衝著太子來的!
永景帝背脊發涼,繼而大怒。
“李明玉!吩咐親軍衛去查!務必將此人救出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膽子!”
“是!”李明玉領命而去。
禦膳房的春鶯很快被親軍衛的人提了進來。春鶯見這個陣仗自知不好,隻得心一橫,咬死不認,顫抖著聲音跪求哭著喊冤。
“奴婢冤枉,奴婢不知藥膳為何有毒,方子是雲霜姑姑寫的,藥是禦膳房熬煮的,奴婢隻是奉命跑腿兒,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冤枉。”
“信口胡言,胡攪蠻纏!”皇帝起身,麵目陰沉:“你以為一句不知情就能把自己撇乾淨了嗎?朕就這麼好糊弄嗎?
蕪花誰給你的?憑你一個小小宮女如何能弄來這麼罕見的毒藥?”
春鶯頭磕得砰砰響,咬牙不肯鬆口。
皇帝氣急反笑:“好一個忠貞護主的賤婢,不知死活,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還是慎刑司的板子硬!”
李明玉收到皇帝眼峰立時叫人把春鶯拖了出去,不多會殿外便傳來板子聲,春鶯剛開始還喊冤,幾板子下去,立刻見了血,喊冤變成了求饒。
慎刑司打板子的人都是受過訓練的,知道怎麼打的皮開肉綻卻留著命不叫人斷了氣。
被打了暈了過去又被冷水潑醒,血水浸滿了青石板縫,春鶯再也受不住,招認蕪花是景仁宮的薇月姑姑給的。
李明玉把話傳給皇帝的時候,皇帝正喝茶地手一頓,他對謝家多番隱忍,謝德安稱病不出,他也並未追究。
於是皇後便敢在後宮興風作浪,謀害妃嬪,他是以為,大鄴已經姓謝了嗎?
咬著牙忍了幾忍,卻還是摔了手中的杯子,琺琅彩的杯子碎裂在地上:“去請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