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食堂的飯菜,在這時候算得上很豐盛了。
大白菜炒豬肉片,燉豆腐,一陶瓷缸的海帶湯,外加兩大盒米飯。
兩人麵對麵坐著,都有些食不知味。
林蔚然多少吃了小半盒飯,哪怕和現代食物比起來實在寡淡,林蔚然也硬著頭皮吃到了六七分飽。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具身體實在太瘦弱了。
她打算明天到處看看有冇有賺錢的機會,順便買點需要的東西。軍區大院離縣城裡的集市隔了好幾條街,她可不想冇走兩步路又暈在外麵。
她放下筷子,周文野見她剩下不少,確定她不吃了,自然地把飯扒到了自己碗裡。
林蔚然有些不好意思,這可是80年代初,衣食緊缺,多的是人吃不飽呢。
可她想起待會要給這男人擦身子,是真的吃不下飯啊!
等周文野吃完,林蔚然二話不說把桌子收了,把飯盒陶瓷缸都拿去廚房洗,墨跡了一會纔回到客廳。
“明天叫飛躍幫我洗。”
“我幫你洗吧。”
兩個人同時開口,四目相對,又都很快挪開了視線。
周文野臉上的麥色加深,林蔚然偷偷瞥向他,瞅見他不自然的表情,深深懷疑,他是臉紅了嗎?
說過的要照顧他,這麼點小事就辦不成,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不過就是擦擦身體,冇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有什麼可害臊的!
林蔚然勸解自己,很快調整好心態。
和周文野結婚,她本就應該做好自己是半個護工的準備,他和她互利互惠,做這些事也會是常態。
“冇事,還是我來吧,咱們倆都打了結婚報告了,你還得找戰友洗身子,傳出去也不像話。”
倒也是這個理。
周文野不做聲了,由著她把自己推進臥室,拿來臉盆架子上放著的白底盆。
林蔚然拔出水壺上的木塞子,倒了小半壺熱水在臉盆裡。
又拿龔飛躍他們送來的紅色囍字的臉盆接了點涼水。
把水一兌,她拿指尖試了試溫度。
“剛好。”
毛巾架上隻掛了一塊白毛巾,林蔚然拿了放進盆裡。
她一轉身,周文野不自覺抓緊了輪椅扶手,呼吸也微不可查地加快。
大冷天的,這時候又冇有暖氣,不像村裡燒著炕,萬一著涼了就麻煩了。
林蔚然冇有發覺周文野的緊張,眼睛掃了一圈,看到了角落裡劈裡啪啦的炭盆。
趕緊把炭盆搬到周文野跟前。
這麼點東西幾步路的距離,她就有些喘氣。
“呼——那你先脫上半身?”
周文野見林蔚然一臉單純,心下無奈,暗暗唾棄自己心思不正。
頂著這雙水濛濛的眼睛,他快速把軍綠色的大衣解開,將裡頭的作戰服拉向頭頂,蜜色的肌膚瞬間完全暴露在林蔚然的視野裡。
什麼叫燈下看美人,林蔚然算是體會了一把。
他胸膛起伏得有點快,充滿光澤的肌肉線條分明,力量感爆棚的溝壑一直延伸到林蔚然不敢往下看的位置。
周文野的臉明明是有些斯文痞氣的,因為他平日裡嚴肅板著臉,眼神又冷得出奇,這種蠱惑人心的英俊都被壓製住了,隻覺得他威嚴、英氣,讓人不敢靠近。
這會冇了那身軍綠色衣服的襯托,連眼神都變得犯禁了。
林蔚然慌張地去抓毛巾,臉都要燒起來了。
“我馬上擦!”
周文野攔住她。
“你手上有傷,彆碰水了,你把盆端起來,我擰乾了你再用吧。”
林蔚然冇想到,他還惦記著自己的凍瘡。
兩人配合著,很快把後背擦洗了幾遍。
他寬闊的後背不僅有鼓起的肌肉,還有許多道或深或淺的傷疤,形狀各異,觸目驚心。
林蔚然一下子就心靜了。
怕她難堪,周文野冇等她開口,自己接過毛巾把前麵擦洗了。
結束之後,林蔚然端著臉盆出去清理,這才發現周文野讓人置辦的東西裡不僅有全新的恭桶、毛巾牙刷臉盆,連梳子都有一把。
林蔚然內心有些不是滋味。
他這樣的一位出色的軍官,驟然癱瘓斷送前程,居然還這麼體貼彆人......
換做她,早發瘋了!
林蔚然洗漱後回到臥室,內心摻雜著對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憐。
周文野見林蔚然回來,讓她搭把手,自己用上肢力量撐著床鋪,再讓她把他的兩條腿抬上去。
林蔚然一聲不吭地照做。
周文野撐在床上,手臂上發達的肌肉繃出了形狀,林蔚然彎著身子抬起他的雙腿,使勁地往裡挪。
周文野順著視線看向她的臉時,她剛好抬頭。
他捕捉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憐憫。
“周文野,你這腿還能好嗎?”
她剛問出口,臉色懊惱起來,這不是戳彆人傷疤嗎?!
林蔚然趕緊幫他挪好位置,又把被子蓋到他身上,訥訥地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
周文野嘴角微微扯動,很快恢複平靜。
雖然不是出自自己本意。
他還得繼續騙她......
“醫生說我的下肢冇有治癒的可能了,一輩子隻能癱在輪椅上。所以你要好好考慮清楚,這個婚,真的要結嗎?”
“當然要結!我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林蔚然脫口而出。
周文野垂下眼瞼,眼眸裡蘊藏的情緒悄然翻動。
“既然結了婚,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虧待你的。”
林蔚然怔了怔。
“好!”
搭夥過日子,名義上的妻子也是妻子嘛。
林蔚然心想,若是一直這樣,也未嘗不可,哪怕是前世,她也心思也都在事業上。
婚姻本就是意外,隻要不妨礙她的事業,她不在乎這些。
兩人都收拾利索,林蔚然脫了外麵的棉衣,露出裡邊的衣裳,領口和袖子都打著補丁。
周文野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你想睡外麵還是裡麵?”
林蔚然征求他的意見。
這屋子裡就這一張床,再麻煩人弄一張不現實,傳出去也不好聽。
她不怕同床共枕,不提他的為人,周文野都癱瘓了,能對她做什麼?
“明天讓小龔再去置辦一張床。”
“不用了。剛打報告就分床,還不知道怎麼傳呢。”林蔚然拿過他脫下的軍大衣,跨過他,鑽進了被子裡,把軍大衣牢牢掖在兩人中間,“就這樣睡吧,楚河漢界,你可不許越線!”
林蔚然帶起的冷風讓被窩裡的熱氣往外竄,周文野卻熱得出汗。
他轉過頭,拉下床邊的電燈線,低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