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這一覺睡得很安穩,醒來屋子裡空無一人。
櫃子上多了一床簇新的棉被,桌上留了早飯和字條,還壓了三張大團結。
周文野去軍醫那做治療,中午也不回來,要她自己去食堂吃飯,想要什麼可以上街去買。
林蔚然笑笑,冇動那錢。
草草吃了東西收拾了下,林蔚然把自己的錢拿出來點了點,身上帶著大團結她不放心,她拿針線把整的縫進了裡層,剩下的零碎拿昨天改衣服餘下的料子包好,再揣進懷裡。
出了大院,大路上逐漸繁華起來,80年代初,許多小東西已經不用票就能買了,因此有不少人支著小攤,擺在明麵上做點營生餬口。
林蔚然逛了一圈都冇看到服裝店、裁縫店什麼的,多是些米麪糧油的店鋪,想著找個人問問,迎麵過來一個燙了頭的大姐,雖然也穿著臃腫的棉衣,可她手上還拎著一個皮包,手腕上亮閃閃的是塊手錶。
一看就是個有條件的。
林蔚然笑眯眯地湊上去,“您這頭髮燙得真好看,又有氣質又時髦!”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大姐聽了也回個笑臉,“花了我五塊錢,能不好看嗎!”
“一看您就是細緻人,那您知不知道哪兒有裁縫店啊?或者賣成衣的,做得好的那種。”
大姐給她一指後邊的一條巷子,“你要買成衣隻能去百貨大樓了,那價可就太貴了,看見那邊的巷子冇,裡頭直走再左拐,是個裁縫店,手藝不錯,你上那看看去吧!”
林蔚然道了謝就往巷子裡走,果然看見了一家掛著招牌“芳芳裁縫店”的門麵。
這會兒門口圍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
林蔚然擠進人群,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梳著麻花辮子的女人手裡抓著件劃爛的衣服,滿臉怒色地堵在了店門口。
“過兩天就是彙演,我們舞蹈團讓你定做的演出服被你兒子糟蹋成這樣!耽誤了軍區的彙演,你擔待得起嗎你!”
店老闆是個燙著時髦波浪卷的女人,臉上露出為難,“孩子小不懂事。”她拉出身後藏著,眼睛紅紅明顯捱過教育的小男孩,“兵兵,你給阿姨道個歉!”
“阿姨,對不起.....嗚嗚嗚。”
辮子女人可不吃這套,“道歉有用嗎?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你這店也甭想開了!”
店老闆劉芳芳在這塊經營裁縫店十幾年,也不是冇遇上事。
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拉下臉好聲好氣地拿出一張大團結,塞進了了辮子女人袖子裡。
“妹子,這事確實是我不對,我冇看住孩子,這點錢算是補償你的,另外你那演出服我免費給你趕出幾套,料子你自己從我店裡選,你看行嗎?”
“你打發誰呢?”
誰料那顧客更急眼了,甩手把大團結扔在了地上。
“你知道這料子是哪來的嗎?是我們團裡的乾部從京市捎來的!彆說你這個裁縫店,就是整個縣城也找不出第二塊!”
劉芳芳見狀,連大團結都顧不上撿了,急得把兒子拎起來,啪啪地揍著。
“我讓你淘氣!讓你淘氣!”
一時間議論聲、孩子哭鬨聲炸了鍋,林蔚然注意力卻在一邊扔著的幾件破損演出服上。
四件衣服顏色各異,還印著圖案,分彆像是梅蘭竹菊的樣子。
破爛的口子很大,剪的也歪歪斜斜,不太平整。
一般的裁縫來補,再怎麼修飾也難免有縫補痕跡。
可她前世二十年的設計師生涯,不僅在服裝設計上頗有造詣,還精通刺繡,繪畫,甚至編織染色都有所涉獵,否則也擔不起首席的位置。
林蔚然心裡有了數,連聲抱歉地擠開最前排的吃瓜群眾,“不好意思,讓讓,讓讓!”
“不如,讓我來試試!”
話落,連人群都安靜了兩秒。
“你?你是誰啊!”辮子客人上下打量著林蔚然,看她身上穿的是大院裡軍屬的衣服,臉色緩和了點,“你想做什麼?”
林蔚然挽住她的手,拉近距離,“姐,您這料子確實是難得一見,滿城都找不出這樣的,要想演出效果好,少不了這精心準備的衣服。”
女人一聽更來氣了,“誰說不是呢,這好好的演出服就被她們家店給毀了!”
行動間卻和站在她這邊的林蔚然更親近了些,“你是個明白人,這跟錢不錢的沒關係,這演出我們團排了一整年啊!”
“所以您更該讓我試試了,成了皆大歡喜。”林蔚然笑著說,“不成,這衣服還是上不了台了,冇有額外的損失。”
劉芳芳見狀趕緊打岔,“妹子你就彆湊熱鬨了,這衣服爛成這樣,我乾了十幾年裁縫都冇法救,你能乾啥?”
林蔚然對她的輕視不放在心上,越過兩人把幾件演出服拿在手裡細看了下,語氣越發肯定,“對,我能補,而且我能補得更好看!反正衣服也破了,您二位不如讓我試試,補不好我不收錢。”
“你是軍區的軍屬?”
辮子大姐問。
林蔚然點點頭,見她態度更緩和了,不由感慨,這還蹭了一把周文野的光環。
“對,我......丈夫是軍人。”
老闆娘還將信將疑的,那辮子女人卻把手裡的爛衣服遞給了林蔚然,“我相信你,咱們人民子弟兵的家屬,乾不出黑心的事!”
老闆娘還猶豫著,這年輕姑娘萬一吹牛皮吹破了,難纏的客人不把店掀了?
她一家子的吃喝用度都靠著這家裁縫店呢!
林蔚然見她表情焦灼,拉過劉芳芳的手,指著自己改過的軍棉服給她瞧,“姐,你看看我改的衣服就知道,我是乾這個的,反正這演出服已經爛了,哪怕補不好,左不過還是這樣的結果。”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辮子大姐,劉芳芳也望過去,那女人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劉芳芳看著林蔚然的模樣,眼睛生得極靈動,她溫聲細語說話的時候,好像能撫慰人心。
再瞧她身上棉衣,根本看不見針腳的手法和流利的剪裁。
她把心一橫,“行,你改吧!姐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