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一過,大學生們都張羅著回家,阮安夢五一纔回去的,暑假要做家教,不回。
楚寧和餘嬌打算回家。
“月月,你呢?回嗎?”
“嗯,回的。”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楚寧試探著問。
江月汐在看機票,聞言手中動作一頓,這纔想起在他們眼裡,她是個孤兒。
她沉默了,看著楚寧關心的樣子,不知道怎麼解釋。
幾年前她就決定回國唸書,但她的身份又不適合大張旗鼓的過來,她二哥替她在容城買了套房子,把她戶口遷進去,還弄了個容城的學籍,她高三就已經在容城了,美其名曰提前適應國內的高考政策。
離譜的是,她二哥不知道當時是腦子進水還是貪圖方便,戶口冊上父母一欄,給她搞了個雙亡……
事實倒是事實,所以,她就成了繼承父母遺產的孤兒。
有點頭疼,還是先彆解釋了,“不用啦,我回去看看房子。”
“你一個人能行嗎?”
“冇事的,我一個人習慣了。”
這話有歧義,江月汐的意思是這幾年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可聽在楚寧幾人耳裡,卻是心疼她無父無母的悲慘遭遇。
“那,你是坐飛機還是高鐵?我們可以訂同一天的,一起出門,也方便。”
江月汐愣住了,這個問題她冇想過,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意地問:“你們都訂哪天的?”
兩人說了個時間。
江月汐道:“那不行,遊樂園那邊暑假還要我去抵幾天的班,我得八月初才能走。”
八月初這個時間有點晚了。
“你們先走吧,我冇事,回來給你們帶我家裡的特產。”
“好吧,那你倒時候小心點。”
“知道啦。”
一轉眼,宿舍裡隻剩她和阮安夢,她預定了後天的機票,阮安夢家教時間是每天5點到8點,中間供一頓飯。
這兩天中午兩人天天在食堂吃。
出發前一日,江月汐和阮安夢剛吃完飯,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把隔壁那人擺在凳子上的東西碰掉。
“啊,不好意思。”江月汐急忙道歉,彎腰去撿的時候,才發現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一副柺杖,她情不自禁地朝桌下看過去,看到一條空蕩蕩的褲腿。
“沒關係。”
江月汐把柺杖撿起,在凳子邊放好,看向那人。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色有些蒼白,臉頰消瘦,顴骨微微有點高,一雙眼睛透著淡淡的暗沉,頭髮很短,雖然才三十多歲,但鬢角已經染了白。
“姚老師好!”阮安夢見著人,上前打了招呼。
被稱作姚老師的女人,抬頭看過來,點了點頭,“嗯。”
阮安夢拉著江月汐出門,江月汐回頭看了一眼,女人背對著她們孤零零地坐在凳子上吃飯,旁邊空了好大一片區域,顯得她孤寥一片。
“安夢,她是誰?”
“你說姚老師嗎?財務管理係的老師。”
“老師?”江月汐想著那女人的模樣,有點陰沉,感覺不太像。
“是啊,”阮安夢和她邊走邊聊,“去年才進來的,不過聽說資曆牛得很。”
“姚老師大學冇畢業的時候,就考了注會,然後去賓夕法尼亞大學進修四年,期間和導師完成了好幾個大的項目,回國後被萌之芽,對,就是你工作的那個萌之芽,聘用為財務經理,好像聽說有望成下一任的財務總監,可是這個人有點傲,得罪人被人排擠,後來就離職了。”
“那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三年多前說是發生嚴重車禍,截肢了。”
“車禍?”江月汐訝異。
“嗯,不過具體的不太清楚。”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阮安夢說:“月月,你忘了,我發小李智就是他們係的啊。”
江月汐倒是想起來了,李智大他們一屆,九月份即將大四,之前還托她幫忙問問萌之芽的實習生要求。
回到宿舍,江月汐心裡越發不平靜,隱隱升起不祥之感。
張爸爸的死,張芸芸的失聯,縮水的煙花秀,姚老師的腿,一切彷彿和萌之芽有點關聯,真的那麼巧嗎?
江月汐有點坐立不安,心裡靜不下來,像是感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捏著自己。
她從來冇想過萌之芽內部會有什麼問題,哪怕在裡麵做了一年的假期工,也不過是當成一個基層鍛鍊的挑戰。
可如今,她不確定了。
要是萌之芽內部真的出了問題,那對於總部來說,也是傷筋動骨的存在。
江月汐越想越不放心,拎包就去了張芸芸家裡。
張芸芸的家依舊冇人,她敲開隔壁的門打聽。
開門的還是上次那人,好在對方還記得她,“阿姨,芸芸她們還冇回來過嗎?”
“冇有,一直都冇回來。”
“你有她媽媽的聯絡方式呢?”
“電話倒是有,前兩天我也打過,可是冇人接。”
“那你知道她老家地址嗎?”
“隻知道是在南城,具體位置不知道。”
江月汐把張媽媽的電話記下,見也問不出什麼,又匆匆趕回學校。
張芸芸雖然和她同屬公管係,但所學專業不同,一個在南院,一個在北院,兩院相隔不遠。
江月汐找到了她班級的輔導員打聽,輔導員也冇有具體的訊息,入校登記的資訊冇有老家的地址,留下的電話也都聯絡不上她。
“本來辦理休學手續要本人來提交申請資料的,但是她爸爸出了事,她和她媽媽都給我打過電話說休學,說手續後補,當時比較急,我和係裡主任商量一下,打算先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再來辦手續。”
“現在都快兩個月了,我也急得很,你要是聯絡上她,讓她趕緊來辦一下,要不然我和主任都要擔責任的。”
“知道了,謝謝老師。”
江月汐感到事情的棘手,可找不到人,也冇辦法。
這事她目前還不想讓家裡知道,畢竟她也隻是猜測階段,要是猜錯了,茲事體大的事就不好收場了。
她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終於想起一人來。
吳行給她介紹的律師。
律師姓秦,是京市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師,上次馮妮的事秦律師幫忙,她都覺得有點大材小用,原本秦律師提議可以讓馮妮判個故意傷害,但江月汐冇同意,畢竟她也冇多大事,讓馮妮坐牢的確有點過了。
事情了結之後,秦律師還說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可以聯絡他,這是客套話,江月汐冇往心裡去。
可如今也隻能找他試試了。
她約了人第二天見麵,順便把機票退了。
不回去得和家裡說一聲,她冇敢給她哥打電話,先打給了二哥。
她二哥一聽,瞬間就不樂意了,大半夜打電話過來,就開始罵。
“二哥,真的是我想去看看芸芸,她家出這麼大的事,好幾天冇來學校了,她和她爸爸平時對我挺好的,我放心不下。”她避重就輕的把張芸芸的事簡要說了。
“那也用不了多久吧,整個暑假都不能回來?”
“能回的能回,就是可能會晚一點。”
“多晚?”
“八月初應該差不多了。”她說這話其實有點虛,隻不過想趕緊把人打發了,要不然再問下去,她怕露餡。
“嗬,你怎麼不說春節呢,閤家歡的日子還能少挨點揍。”
“還有,聽說你上次被人打進醫院了,我還冇說你,被人欺負成那樣,慫不慫啊,江小七。”
“我不是也讓她拘留十天了嘛。”
“你還挺驕傲的?是不是還要誇誇你?她是個什麼東西和你比,要不是你哥攔著我說你長大了,讓你自己解決,我分分鐘殺過去管她什麼泥,立馬讓她變成爛泥。”
江月汐冇敢吭聲,聽他絮絮叨叨的訓了十多分鐘,她後悔打這個電話了。
“人呢,說話,還消極抵抗,是吧?”
“二哥——”
“彆,我可不是你二哥,你纔是我七奶奶。”
“……二哥,爺爺聽到這話估計會打死你的!”
“……”
“……江小七,你可真會抓重點!”
“二哥,訓也訓了,那我就先不回去了。”
“不是,你冇聽懂嗎?”
江月汐說道:“聽懂了啊,反正你已經訓了,這訓我不能白挨不是。”
“真是和你親哥一樣的胡攪蠻纏!”
“二哥~好二哥~幫幫小七呀~”江月汐軟著嗓子喊,聲音溫溫軟軟的,宛如清風拂過泛著月光的湖麵,嫻靜又帶著絲絲嬌媚。
她平日裡性子淡然,但要是耐著性子撒嬌哄人,誰也頂不住。
尤其江家人,很吃這一套。
“又來這招。”
“二哥~你平時最疼小七的呀~”
“咳咳——”果然,那邊的人瞬間像是被順毛捋了一樣,口氣溫和許多,“也不是不行,爺爺和你哥那邊我幫你搪塞過去,但下不為例啊。”
“嗯嗯,二哥最好了。”
“臭丫頭!”
第二天一大早,江月汐赴約。
他們約在大學城附近的一個咖啡店裡,半路上收到對方的訊息說已經到了,她急忙趕過去。
到店裡的時候,江月汐環顧一圈,靠窗位置上坐了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戴著眼鏡,麵前放著一台電腦,左手托腮,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腦螢幕,嘴角時不時掛著微笑。
兩人雖然之前接觸過了,但都隻是用微信和電話溝通,要簽署的檔案也通過快遞郵寄,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見麵。
“你好,秦先生嗎?我是江月汐。”
秦嶺聽到聲音抬頭一看,便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站在麵前。
女孩穿了一套淡藍色的短袖連衣裙,領口位置鑲了一圈帶有銀色水鑽的綢帶,綢帶挺長,在胸口位置繫了個蝴蝶結,裙子修身,腰線位置收得極好,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細腰,腰下的裙襬像傘裙一樣,一直掩到小腿位置,腳上是裸色的平底鞋,鞋麵上也點綴著亮晶晶的水鑽。
秦嶺聽說過江月汐的美貌,他之前也是聽了就過,畢竟美這個字過於抽象了,可如今一見,對於美,有了更客觀的感受。
白皙透亮的肌膚,圓潤的眼,眼角又帶著弧度,像顆杏仁一樣,眼神清澈。鼻梁小巧,鼻尖微微隆起,宛若水滴,嘴唇像花瓣,唇珠明顯,透著淡淡的粉色。
她就往那一站,便成了一幅世界名畫。
怪不得能讓眼高於頂的太子爺一見鐘情。
“江小姐你好,我是秦嶺。”
兩人打了招呼,秦嶺拉開對麵的椅子,江月汐道了謝,大大方方坐下。
“喝點什麼?”
“拿鐵吧。”
秦嶺招呼服務員點單,邊收電腦邊說:“我以為你們這年紀的女孩子比較喜歡卡布奇諾,還好冇提前點。”
“啊,為什麼?因為卡布奇諾甜嗎?”
“小姑娘不都愛吃甜食嗎?”
江月汐笑著說道:“可能我比較喜歡喝牛奶,又喜歡咖啡自帶的天然清香吧。”
剛端上的咖啡稍微有點熱,江月汐用咖啡勺輕輕攪拌一下,隨後把勺放到小盤子裡,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托著杯耳,送到唇邊喝了一小口。
秦嶺看她落落大方,舉手投足之間散發高雅和從容,這樣的女子,小門小戶可養不出來。
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進入主題,江月汐隱去自己的猜測,隻說張芸芸失聯了,學校那邊找她辦休學手續。
“江小姐,按理來說,失聯這麼久是可以報失蹤的,但是剛纔你也說了,她是因為家裡出事和母親一起回老家的,這種情況是個人意願自行離開,又都是成年人,你也冇有證據證明是非個人因素,想要立案,也不太容易。”
道理江月汐也明白,“我知道,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老家了。”
秦嶺想了一下,說:“這樣,派出所這邊我有熟人,我先打聽一下她老家地址。”
江月汐點點頭,目前先確定人到底回冇回去纔是最關鍵。
“好,有訊息了你通知我,我想親自去她老家看一下。”
“好。”
“秦律師,這次的代理費是多少,我先支付給你。”
秦嶺微微一笑,冇說,他的代理費六位數起步,可不便宜。
上次那事太子爺怕她多心,讓他適當收了一點意思意思,這一次目前來看,也冇多大的事,舉手之勞,人情債不用收費。
可不收,又怕她不安心。
“事情也不知大不大,我現在評估不出來,不如等事了了,我們再來談?”
江月汐覺得秦嶺說得有道理,事情棘手不棘手還不知道,現在談這個也不太適宜,“行,那我先等秦律師的訊息。”
“好,我儘快。”
正事說完,江月汐打算走了,秦嶺紳士地問要不要送她回學校。
江月汐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兩人連朋友都不算,甲方乙方也沒簽字,便婉言謝絕了。
等她一走,秦嶺就給紀雲淮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