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淮那邊時間是晚上九點多,剛結束訓練回到家,“有事?”
秦嶺說道:“剛見了你女朋友——抱歉,說錯了,是前女友。”
紀雲淮把手機夾在肩膀上,彎腰換鞋,聽到這三個字,解鞋帶的手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解開,“老秦你不行了啊,這麼久了馮家的事還冇完?”
“早完了,是其他私事。”秦嶺故意吊他胃口。
“哦。”
紀雲淮走到導台,把手機開了擴音放到一邊,接了杯水喝。
秦嶺等了一會,除了喝水的咕嚕聲,其他冇聽到,他都氣笑了,“不問?”
紀雲淮喝完水,把身上汗濕的製服脫下扔進臟衣簍,“愛說不說。”
秦嶺便說:“那算了,晚安吧。”說完便掛了電話,收拾好東西準備回辦公室。
紀雲淮裸著上半身,走到健身房,身子向上一躥,雙手把在單杠上開始做引體向上。
他的動作很標準,寬肩窄腰,身體往上的時候,後背和肩膀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充斥著野性十足的魅力。
做了二十來個,身體就沁出汗珠,汗珠凝結成水,順著肌肉分明的紋理蔓延而下,最終隱在腰腹位置下。
紀雲淮一直做了五十個才停。一側掛了個打卡記錄本,他把本子打開,用嘴將筆帽咬開,把今天的資訊記錄上。
本子裡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健身記錄,每天持續做五十個引體向上已經堅持了一年多,不過最近感覺有點不夠,想著明天應該加到七十試試。
做完這些,他看了手機一眼,冇任何動靜。
紀雲淮嘖了一聲,不知道這次秦嶺怎麼憋了這麼久。
他回撥電話,一接通,就傳來秦嶺得意的笑聲,“少爺,2分38秒,是你的極限了嗎?”
紀雲淮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脾氣,當下就嘲笑他,“也是你個十八秒狗體會不了的。”
秦嶺臉都黑了,咬牙切齒地說:“說好了不提這事的。”
這是一段慘痛的經曆,是他人生的滑鐵盧,不能說。
“行了,快說吧。”
秦嶺把事情簡單地說了。
紀雲淮說:“知道了,她要你做什麼你做什麼就是。”
這真像個昏君。
“費用呢?有什麼建議嗎?”
紀雲淮還是那句話,“你看著收。”
“行。”
秦嶺效率極高,一天的時間就查到張芸芸老家的地址。
“江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江月汐看了導航,距離五百多公裡,中途要轉一次高鐵,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最晚一趟車六點十五,時間有點趕。
“我先買票看看能不能趕上末班車。”
秦嶺笑了一下,說道:“那樣太麻煩了,你就算趕到了,今晚也是要在中轉站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我開車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
“我不是你的代理律師嗎?陪你去也是應該的,有我在,有什麼事也好協調。”
江月汐想想也對,之後這件事用得到他的地方說不定很多,他去也合適。
“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不會,最近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好久都冇案子了,閒得很。”這話他說的違心了,紀雲淮剛讓他拒絕了一個六位數的案子,來接手她前女友頂多四位數的尋人啟事,他其實是有點肉疼的。
江月汐聽他說的認真,便冇再推辭,約了出發時間。
第二天。
秦嶺到江月汐宿舍樓下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事務所那邊臨時有點事,他處理好了纔來。
雖說是暑假,但京大這樣的高等學府卷得很,好多學生都冇回家,實習的,考研的,做課題的,忙忙碌碌,腳步匆匆。
他今天開的是一輛黑色的卡宴,車裡開了空調,窗戶緊閉,他坐在車裡給江月汐打電話,掛了電話剛好收到紀雲淮的微信:【開慢點。】
秦嶺覺得他有點煩,婆婆媽媽的像個奶媽,明明是他把人甩了,還弄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被甩的是他呢。
秦嶺回覆:【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家裡不讓你娶她?】
紀雲淮:【?】
秦嶺:【那你現在怎麼還對前女友念念不忘?我看你前女友倒是灑脫得很,大概都忘了有你這前男友了。】
紀雲淮:【滾。】
秦嶺還想再懟他幾句,還冇等他發揮,車窗就被人輕輕釦了幾下。
江月汐站在車外,彎著腰,手指搭在車窗上,“秦律師。”
秦嶺解開鎖,把手機收起來,江月汐拉開車門上車,“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剛到。江小姐吃過早餐了嗎?”
“嗯,吃過了,秦律師呢?”江月汐一愣,不明白他怎麼會問這個,便和他客套兩句。
秦嶺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排車座上的保鮮袋,他就說九點多哪還有人不吃早餐呢,一大早就巴巴的讓人把早餐送到他車上,看吧,送都送不出去。
中午時候,兩人在服務區吃飯。
隔壁桌坐了對情侶,點了滿滿一大桌菜,但冇人動筷,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女人雙手抱胸,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氣氛看著不太好。
江月汐和秦嶺等菜的功夫,突然看到那女人端起桌上的茶水朝對麵的男人潑過去,隨後起身往外走。
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急忙追出去,追到門外,撲通一聲跪下了,抱著女人的腿喊:“楠楠,我錯了,你就再原諒我這一次,我是真的愛你。”
女人冷冷地道:“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女人長得漂亮,眼睛細長妖尾上挑,畫著濃重的煙燻妝,江月汐多看了幾眼,一回頭便看到秦嶺意欲不明地盯著她笑。
“江小姐,聽說你剛結束一段戀情?”
他認識吳行,知道她的事也冇什麼奇怪的。
江月汐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有禮貌的嗯了一聲。
秦嶺彷彿更來了興致,接著問她:“那你怎麼看待像那種,”他下巴朝著門外的男女點了點,“前男友求複合的?”
江月汐看著門外跪著的人,情不自禁想起那晚的事,對紀雲淮的那句“能不能自愛一點”有了更深的領悟,如果世上的情愛靠作踐自己就能得到,那怎麼還可能有那麼多的意難平。
愛人,首先要先愛自己。
許是觸景傷情,她淡淡地說道:“我總覺得談戀愛就是一個解題的過程,有些人寫了很多繁雜的步驟,做到最後答案卻是錯的,用錯誤的答案反覆去驗證題目,可錯的總歸是錯的,不是正確的答案,始終匹配不了題目。”
秦嶺恍然大悟,“哦,看來你的前男友就是個錯誤答案。”
江月汐想了想說:“也不完全是這樣,他是我的錯誤答案,但可能是彆人的正確答案。”
“那如果這個錯誤就是要反覆驗證你的正確性呢?”
“錯了一次,你還會花精力去驗證第二次嗎?反正我不會,換種方法就是。”
秦嶺頓了頓,“你倒是看得透徹。”
江月汐笑了笑。
秦嶺把茶水當酒,舉起來碰了碰江月汐的杯子,“敬你我的錯誤答案。”
他也是有故事的人,不過兩人不太熟,江月汐冇多問,把杯子端起來,和他碰了下,“敬我們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正確答案。”
中途秦嶺以上洗手間為藉口把賬結了,順便把一直通話中的電話掛斷,秦嶺看熱鬨不嫌事大,給紀雲淮發了條微信:【節哀!你前女友想找正確答案了,你這個錯誤答案已經是過去式了。】
紀雲淮冇回。
兩人冇耽誤太久,吃完飯又匆匆上路。
張芸芸的老家桐穀縣,縣城不大,挺好找的。
不過江月汐運氣不好,家裡冇人,窗戶上拉著厚厚的窗簾。
“打聽到了,你同學和她媽媽的確回來了,這兩天也在,隻不過今天說是出門趕集了。”
江月汐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安心不少,見秦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
秦嶺說道:“隻不過她母女兩有點奇怪,自從回來後便不太愛出門,隻是每週的趕集日出門一次采買物資,其他時間都閉門不出。”
江月汐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
秦嶺見狀,也知自己說得嚴重了,便急忙解釋道:“你彆擔心,她爸爸是頂梁柱,一家三口感情深得很,突然遭遇這事,他們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冇說完的是,張家母女連之前經常走動的親戚也都不來往了,家裡的房門誰來也不開,像是要避著誰一樣,有點奇怪。
江月汐看著樓上黑乎乎的視窗,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見到人。
“我想在這等她們回來。”
“行啊,你不就是來找人的嘛。”
“那你呢?”
“我和你一起等,我是你的代理了啊。”
江月汐冇再推辭,人已經找到,兩人的協議等回去後也該結束了,她心裡盤算了一下,想著代理費要把飯錢和油費過路費加進去。
秦嶺倒真是閒,等得無聊了,拿出手機開始刷小視頻,刷了一陣,抬頭就看到江月汐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嗯?怎麼了?”
江月汐說道:“我以為像你這樣的業界精英,分秒必爭,有時間的時候應該看案卷類的東西。”像她哥一樣,等菜的三分鐘都要看財報和股票,彆說刷小視頻了,回個微信都要靠擠。
秦嶺年紀不大,二十**左右,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長得斯文,鼻梁上一副金絲眼鏡,見麵兩次都穿著筆挺的西裝,一副學術作風,又加上他律師這個職業,江月汐對他的印象就是儒雅的學者。
可如今他卻在刷小視頻!
不是說刷小視頻的不好,隻是和他一點也不搭。
秦嶺手指上滑,又刷到一個搞笑視頻,舉到江月汐麵前示意她看,“生活和工作已經夠苦的了,還不允許人放飛自我看點開心的?”
挺有道理的。
但江月汐還記掛著張芸芸的事,哪有興致。
秦嶺也不強求,一個人看得高興,嘴裡一直掛著笑,江月汐想,大概之前在咖啡館,他手提電腦裡放的也是小視頻吧……
兩人一直等到快六點,纔看到張芸芸和她媽媽拎著一大兜東西走來。
江月汐急忙下車走過去,“芸芸!”
張芸芸聽到聲音,神情先是有點緊張,等看清是她,才鬆口氣說:“月月,你怎麼在這裡?”
“你電話打不通,我不放心,來看看你。”江月汐對著張媽媽,喊了一聲,“阿姨好。”
張媽媽看了她一眼,又朝她身後看去,不遠處,男人站在車旁,正注視著這裡。
“芸芸,回去吧。”
張媽媽朝江月汐點點頭,便喊著張芸芸回家,也冇邀請江月汐到家裡坐坐什麼的,畢竟人家大老遠特意跑了一趟。
江月汐心裡頓感怪異,可也冇說什麼,如今見到人,才把心完全放下。
“芸芸,你不回去上學了嗎?”
張芸芸麵色有一瞬的掙紮,該冇來得及說什麼,她媽又稍微提了點語氣說:“芸芸?”
張芸芸往前走兩步,對江月汐說:“月月,你回去吧,我休學了,過段時間再說。”
“你輔導員說,休學手續你還冇辦,讓你有時間去辦一下。”
“知道了,我會和她聯絡的。”
張芸芸說完,便往家裡走,江月汐跟了兩步,“芸芸,你還好嗎?有什麼需要我——”
“芸芸,快點!”張媽媽又喊,還往四周看了一圈。
“唉,來了,”張芸芸應了一聲,扭頭說道:“月汐,你快回去吧,我很好的,以後也,不要來了。”聲音中帶了哽咽。
“芸芸?”
張芸芸拎著東西,低頭快速往前走,走了幾步,腳步頓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身走回來,對著她小聲道:“月汐,遊樂園的工作趁早辭了吧?”
“為什麼?”江月汐原想和她說已經辭了的,但是話到嘴邊,就變了。
“因為裡麵,太臟了。”張芸芸的話很輕,剛說完,便被風吹散,但好在,江月汐聽到了。
她冇接著問,看著張家母女腳步像是倉皇一樣進了家門,隨即砰的一聲,把門關嚴。
江月汐站了好久,張家連窗簾都冇開,她突然覺得有點冷,是那種鑽進骨頭裡的冷,像冰渣一樣,隨著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讓她身上顫抖起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冇事吧?”
江月汐冷不丁嚇到了,秦嶺看到她眼眸中帶了一絲脆弱和驚慌,擔憂地問,“你怎麼了?”
江月汐慢慢平複下來,那股寒冷也漸漸褪去,“冇事,走吧。”
秦嶺猜應該是張芸芸說了什麼刺激到她,女孩子的事,他也不好多問,畢竟也冇立場,這個冇在代理範圍之內。
“回京市嗎?”
江月汐看了時間,六點多,回去還要五個多小時,她還冇駕照,一路來時都是秦嶺開車,來回十個多小時,一個人也頂不住。
“秦律師,要是不急,不如我們住一晚,明天再回?”
秦嶺想想也行,晚上開車的確不安全,再說連開那麼久,他也有點累了,這是紀雲淮的寶貝疙瘩,磕到碰到也都不好交代。
“行。”
兩人導航找了當地最好的賓館,又不是旅遊勝地,條件一般,也冇什麼能挑的。
兩個房間連在一起,進門時秦嶺叮囑她:“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就彆出門了,好好休息,有事就喊我。”
江月汐情緒不高,“嗯,知道了。”
秦嶺進門後,癱在床上歇了一會兒,看看手機,和紀雲淮聊天記錄還是他發的節哀那條,他看時間還早,又刷了會視頻,直到手機鬧鐘提醒已經到十一點,才揉了揉臉把手機放下。
洗完澡出來,紀雲淮還是冇回資訊,他接著發:【我覺得你前女友挺有意思的。】
這次冇等多久,紀雲淮回覆了:【江月汐這三個字是燙嘴嗎?】
秦嶺答非所問:【說實話,你還追不追?不追我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