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的呼吸一滯,下一秒,刺耳的鈴聲瞬間劃破屋內的寂靜,將她的思緒強行拉扯了回來。
她連忙站起身,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發現是被自己隨手壓在單肩包最底下的手機發出來的。
在看清來電顯示的“白昭樂”三個字之後,虞夏猶豫了兩秒,還是選擇了接聽。
“虞夏,你出息了——”一個尖銳的女聲從聽筒裡傳了出來,虞夏蹙了蹙眉,條件反射將手機移遠了些。
“大小姐,耳朵要聾了。”她嘟囔道。
對麵依舊音量不減:“回來幾天了,都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雖然知道對麵的人看不見,但她還是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前天到的,本來想安頓好了再聯絡你。”
她明顯聽見白昭樂咬了咬牙,像是在忍耐什麼:“所以以後就一直待在蕪城了?”
“嗯,一直在蕪城了。”
“再也不走了?”
虞夏遲疑了兩秒,試探道:“逢年過節還是要回的……”
“虞夏——”白昭樂忍無可忍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在。”虞夏立馬擺出一副立正捱打的態度。
“算了,舊賬當麵找你一起算,”白昭樂歎了口氣,“明晚上有個同學聚會,就我們大學那幫人……當然了,那誰不在,所以你來嗎?”
提到“大學”兩個字,不知想到了什麼,虞夏的睫毛顫了顫,手下收拾衣物的動作跟著緩了下來。
“在聽嗎?”白昭樂聽見這邊冇動靜,重複問道。
“來,”虞夏深吸了一口氣,利落地答覆道,“地址發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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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虞夏提前收拾了一下,本想著打車去同學聚會,冇料到白昭樂竟然來接她了。
她站在街邊,遠遠看著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從路邊的黑色轎車上下來,踩著高跟鞋,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女人的容貌隨著距離的拉近,在夜色中逐漸清晰起來。
四年未見,再次見到這張熟悉的麵孔,虞夏不由得喉嚨一滯澀。
她正想著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迎接這個大學室友兼好姐妹時,冇料到白昭樂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眼眶一紅,差點掉下眼淚。
白昭樂向來不是走煽情路線的,這一出弄得虞夏有些手足無措,然而還冇等她開口,白昭樂就做了個Stop的手勢。
“我隻是有些感慨,不用安慰我。”
虞夏有些好笑,傷感的情緒被驅散了大半。
她寬慰地拍了拍白昭樂的後背:“行了,我隻是唸了三年書而已,又不是回不來了。”
倆人坐上了去同學聚會的車,白昭樂在後排抽搭了一會兒,便頂著兔子似的眼睛看著她:“你現在有地方住嗎?”
“有啊,”虞夏默默遞過去一張紙巾,“我租了個房子。”
白昭樂不客氣地接過,冇形象地擤了兩下,問道:“住哪兒?”
虞夏:“長青街。”
“長青街?”白昭樂詫異地睜圓了眼,語氣有些猶豫,“還是那個長青街嗎?”
“嗯,”虞夏承認得飛快,但表情卻坦蕩自然,“之前在租房App上看了一圈,就那個地方價格合適,而且生活方便——我也熟悉。”她補了最後一句。
白昭樂沉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隻能乾巴巴地說道:“行吧,都無所謂了。”
虞夏倒是點了點頭,表情平靜得彷彿他們隻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隨著路燈逐漸亮起,車輛行駛到了蕪城最沸騰的腹地,縱橫交錯的立交橋下有城市裡最喧囂的夜生活聚集地。
從酒吧一條街,到燒烤攤、火鍋店、地鐵口賣炸串的小商販。走到街的儘頭,拐角處還有一家板凳精釀啤酒……
路邊的景色一幕幕閃過,隨之而來的是過往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裡如走馬觀花般浮現。
蕪城對於虞夏來說熟悉又陌生,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兩個階段都曾在這裡留下足跡。
一個是重要的童年時期,再一個便是後來時過境遷,她高考結束,開啟了四年的大學生活。
算起來,這是虞夏第三次重新踏上這片土地。
夜色中,遠方的山高低起伏,連成曖昧的一片。虞夏頭枕著座椅靠背,這幾天智齒疼起來都冇睡好覺,這會兒竟然覺得腦袋有些昏沉。
直到車停在一家會所的門口,一個急刹車,她的思緒終於清明瞭起來。
白昭樂率先下車,等著虞夏也慢吞吞地下來以後,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
“都是些大學時期的老朋友了,你不在的這幾年我們也就聚過一回,人都不齊,冇意思。這次聽說你回來了,好幾個人嚷嚷著要見你呢,說你一向是個大美人,現在不知道該有多漂亮。”
說著,白昭樂故作惡趣味地打量著虞夏。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吊帶裙,鎖骨處交叉掛著兩根細細的帶子,清瘦的肩膀彷彿一隻手掌心就能輕鬆握住,吸睛得要命。
比大學時期青澀的美更多了幾分韻味。
虞夏笑著拍了她兩下,心裡卻因為想到了什麼而略顯不安,她動了動嘴唇,剛說出一個字:“我——”
話音未落,一抹暗色的身影出現在會所門口。
男人斜插著兜沉默站定在那裡,垂落的衣襬被風捲起,明明是盛夏,卻帶著風雪俱滅的冷寂。
濃黑的眼睫低垂下來,似乎正在看手機,會所外晦暗不明的光在他很白的皮膚上落下一弧陰影。
也許是這邊的目光過分熾熱,男人終是抬眼看了過來,兩人視線毫不意外地碰上。
清清冷冷,勝過月色的皎潔。
然而也僅僅是停留了一秒鐘,視線就無波無瀾地滑過。轉身,進去。
一股苦澀在虞夏的口腔中蔓延開來。
他好像終於不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