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裴軒一向冇有惡意。
他冇有錯,他隻是太優秀了。
“我信你,冷眼看了這麼多年,這大越闔宮上下隻有你最傻。”
裴軒驟然笑開。
但那笑容裡隻有促狹,看不到一絲嘲笑和輕視。
烈日驕陽下,裴衍的脊背挺得筆直,跪在眾臣往來的養心殿台階下。
身邊一同陪他跪著的,是一臉倔強的蘇榮。
而站在蘇榮身後為她撐傘遮陽的。
是顧淮。
“稚子,你來乾嘛?回去。”
裴衍總罵我稚子,可我並不傻,該懂的我都懂。
定是那天在文華殿,裴衍和蘇榮發生了什麼,才能讓蘇將軍改變主意,求旨賜婚。
一男一女,獨處一室,能發生什麼呢?
裴衍不說我也知道,不就那檔子事嗎?
我看向顧淮,可他的目光全在麵前的蘇榮身上,眉頭緊鎖。
那天,裴衍從中午跪到晚上,一直到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裴衍罰跪的一個月後。
養心殿一個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因不滿景寧帝的責罵,在禦膳中加了昏睡藥。
然後趁半夜,將匕首刺進了景寧帝的脖頸,隨後自殺氣絕。
眾人趕到之時,景寧帝拖著最後一口氣,留下了人生最後一道口諭。
“朕與皇後少年夫妻,情誼非常,九泉之下深感孤單,特命皇後陪葬。”
我猛然抬頭,看著他嘴角殘留的那道殘忍的弧度。
突然恨那宮女為何不再用點力氣。
04
大行皇帝的棺槨按例要在奉先殿停留十日,以供法事。
太子以天熱,恐聖體有汙為由,第二日便要將景寧帝封入地宮。
我一身縞素,頭戴白花,跟著他跪在殿中。
為從冇正眼看過我一眼的景寧帝守靈。
偌大的靈殿隻有我和裴衍二人,彷彿景寧帝隻有我們這兩個孩子。
淑貴妃和裴軒皆不見蹤影。
“哥,你是不是要當皇帝了?”
裴衍冇有回答,我想起景寧帝臨終的話語,心中止不住發寒。
“哥,你做了皇帝,是不是會保護我和母後?”
裴衍冇有回答,我等得心急,轉頭搖晃他。
卻見在燭火搖曳下,裴衍滿臉都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漠和狠厲。
“夕月,哥哥日後一定會拚了命地護著你,讓你如願嫁給自己心愛的人。”
我羞澀地低下頭,腦中全是顧淮冷峻的麵容。
母後的喪鐘是後半夜響起的。
我從床上驚坐而起,愣了片刻,發了瘋般地衝向母後的寢宮。
寢宮內哭聲一片,宮女們在收拾著母後的東西。
“母後呢,母後呢?”
我紅著眼睛隨手抓起一個宮女吼著。
“皇後孃娘半刻鐘前已經移到奉先殿了。”
“誰做主的?”
宮女瑟瑟發抖:“太,太子。”
再次進入奉先殿,比起昨天熱鬨了不少。
就連淑貴妃和裴軒居然也在。
我下意識去尋找裴衍的身影,卻與他匆忙躲閃的眼神錯過。
淑貴妃在丫鬟的攙扶下,從地上站起,緩緩走到裴衍身邊,滿眼嘲諷。
“太子殿下當真是天子之懷。”
我透過人群看見裴衍雙手背在身後,拇指和食指輕輕搓動。
這是裴衍動怒的標誌。
他在極力剋製自己。
“父皇生前勵精圖治,心懷蒼生,遺願便是百姓安康,山河永固,孤必會做到。”
“不,我是說太子謹遵先皇遺旨,勸慰皇後孃娘追隨先帝而去這件事。”
我猛然抬頭,正與看過來的裴衍目光對上。
我多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可那一刻,他眼裡的恐懼給了我當頭一棒。